第964章 豪强献城（下）

事实上，在此之前长达两个月之久的时间里，他们已经与并州军展开过无数场激烈交锋，但结果却是屡战屡败。

城外的各个营寨几乎快要被并州军逐个击破了。

眼看着敌人即将兵临城下，发起最后的总攻，他们又怎能不心急如焚呢？

终于，在与城中其他各大势力沟通并达成一致意见之后，王泽于次日清晨再度马不停蹄地匆忙出城。

不过这一回，他所扮演的角色已不再仅仅局限于中间人或者联系人那般简单，而是摇身一变成为了一名全权代表。

亲自出面邀请并州军的特使进城，共同商议具体的合作事宜和相关细节问题。

邓芝见到这种情况，当机立断做出决定。

迅速挑选出两名精明能干的军吏担任副使，并指派经验丰富、能力出众的军户指挥使卢昆作为正使。

三人手持象征权力和使命的节杖，毅然决然地踏入城中，准备就相关事宜展开深入细致的商讨。

这次谈判并非一帆风顺，整整持续了三天之久。

期间双方各抒己见，激烈交锋，但最终还是达成了一致意见。

紧接着，他们马不停蹄地将所商议的具体细节呈报上去。

邓芝在第一时间得知这个好消息后，毫不犹豫地向大将军李渊汇报。

两天过去了，李渊终于收到来自代郡方面的确切消息。

他仔细审视着代郡那些豪强富商提出的种种条件，经过深思熟虑以及与身在晋阳的阎忠反复磋商一整天之后，李渊对其中一些关键细节稍作调整和修正。

最后，他挥笔写下“同意”二字，表示批准此次受降行动。

短短数日转瞬即逝。

待到一切安排妥当，邓芝正式下令接受代郡豪强商贾的归降请求。

三日过后，那扇紧闭多时的北平邑与狋示县城门缓缓开启，仿佛是一道通往新生之路的大门敞开了一般。

首先从城内走出来的是各个家族的核心人物，他们神情复杂且略显紧张。

紧随其后的，则是堆积如山般的金银财宝和珍贵地契，这些财富如同璀璨星辰般闪耀夺目，令人目不暇接。

最后登场的，便是一支支守城军队。

在自家子弟们的引领下，鱼贯而出，井然有序地抵达城外空旷之地。

在禁军铁骑如钢铁洪流般的严密看护之下，由各个家族拼凑而成的部曲们，正以营为单位，战战兢兢地集结于城外空旷之地。

这些部曲成员一个个面色惊恐、手足无措，浑身上下既未着甲胄护身，手中亦不见刀枪剑戟等兵器踪影。

他们只能紧紧跟随在自家主人身后，战战兢兢地环顾四周，眼中满是对那些虎视眈眈的并州铁骑的恐惧之色。

此时此刻，所有投降士卒皆已卸下盔甲，并失去了兵刃。

赤手空拳地踏出城门之外。

毫不夸张地讲，如果此刻禁军突然发起一场惊天动地的雷霆之击，那么毫无疑问，只需短短一日时间，便可将这数万名降卒尽数斩尽杀绝！

待到那些豪强和富商家中的部曲私兵全部现身之后，鲜卑族、乌桓族乃至还有极少数的匈奴族人，也纷纷牵着各自的战马鱼贯而出。

同样地，他们手上并未握持任何武器，但从其紧绷僵硬的身躯仍可窥见一二。

显然，这群胡人在此刻亦是高度警觉且充满戒心的。

要知道，把自身性命交由他人掌控，无论换作是谁都会感到极度不安；更何况就在不久前，双方还是那种生死相搏、势同水火的敌对关系呢？

事实上又岂止是这些胡人如此。

即使那些早已下定决心投降的豪强和富商内心深处仍然充满恐惧。

特别是当他们身处四周并州军队严密监视之下时，更是如此。

他们的心跳急剧加速，仿佛要跳出喉咙口似的。

生怕并州军会突然改变主意，背信弃义地发动攻击。

这场出城仪式竟然持续了一整天之久。直到午后时分，最后一名投降士兵踏出城门之后，邓芝才率领一队亲信护卫骑乘战马缓缓抵达北平邑城门前。

远远望去，只见一面鲜艳夺目的后将军军旗迎风飘扬，格外引人注目。

城门口聚集的城内豪强们一见这面旗帜，顿时精神一振，原本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

当他们看清马上端坐之人正是邓芝时，又不禁心生敬畏之情。

此刻的邓芝宛如李渊一般，以一种睥睨天下的姿态稳稳地坐在马背之上。

随着战马逐渐靠近，距离那群豪强仅有十余步之遥，终于停住了步伐。

此时，众人心领神会，不约而同地齐刷刷跪地叩拜行礼："拜见后将军!"

那场面犹如排山倒海般壮观震撼，似乎整个代郡的权贵豪绅与富商巨贾都已向这位威震四方的后将军俯首称臣。

邓芝静静地凝视眼前发生的一切，心中感慨万千。

在这一刻，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纵横于天下的大将军。

想必当初大将军率军征战沙场之际，所体验到的豪迈气概与此如出一辙吧？

思绪渐渐飘远，但邓芝很快回过神来。

"起来吧!"

邓芝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

听到这句话，众人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纷纷齐声回应："谢将军!"

然后，他们小心翼翼地从地上站起身来，动作显得有些拘谨和紧张。

有些人悄悄地抬起头，目光落在邓芝身上，开始仔细端详起来。

只见他身材魁梧，肤色黝黑，脸上布满了粗糙的纹路，活脱脱一个朴实憨厚的农家汉子模样。

这样的外表与周围那些衣着光鲜、气质高雅的豪强富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凸显出彼此之间的巨大差异。

面对众人的审视，邓芝似乎毫不在意。

他稳稳地端坐于马背之上，宛如一座雕塑般一动不动，眼神冷漠而坚定，毫无表情地注视着前方。

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使得在场的许多人心生不满，但又无可奈何。

毕竟此刻形势比人强，他们也只能忍气吞声。

"开始交接吧，但本将丑话说在前头，既然选择了投降，那就做好投降的觉悟，若是在私底下搞些小动作，并州军的刀锋绝不吝啬！"

邓芝一脸严肃地警告着眼前的人们，他那锐利如鹰隼般的目光扫视过每一个人，眼中闪烁着令人胆寒的杀意。

众人被吓得噤若寒蝉，谁都不敢轻易出声回应，生怕一不小心触怒这位冷酷无情的将军。

他们纷纷低下头，表示顺从和敬畏之意。

邓芝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对身旁的副将下达命令："军户入城！"

副将接到指令后，毫不犹豫地挥舞起手中的令旗，并迅速派遣出一批传令兵向四方传递邓芝的军令。

这些传令兵身骑快马，风驰电掣般穿梭于战场之上，将消息传遍整个军队。

早已按捺不住内心激动与渴望的军户们，一听到这个命令，仿佛得到了解放一般，再也无法抑制住自己的冲动情绪。

只听一阵震耳欲聋的呼喊声响起——"嗷呜！"

紧接着，无数身影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的城门涌入北平邑。

北平邑内的众多豪强商贾目睹此景，脸上露出痛苦而无奈的神情。

因为投降协议中有一项重要条款就是允许并州军在城中肆虐抢掠三天，以满足这些士兵长期征战后的欲望需求。

毕竟，在过去的两个多月里，负责围城作战的主力军正是这些出身贫苦、生活艰苦的军户。

使用禁军去填平战壕这种行为绝无可能发生。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驱使那些军户们逐个攻破周边的军寨堡垒。

在此过程中军户们遭受重创、伤亡惨重。

毕竟他们自身装备简陋不堪，战斗能力也仅处于二流水准而已，但却承担起艰巨的攻城略地任务。

起初，李渊仅仅调遣了西河郡的一万名军户参战。

但随着战事发展，战局愈发艰难，李渊不得不再次增派一万军户进入代郡支援作战。

如此一来，前前后后总共派出了两万名卫所士兵投入战场。

时至今日，经过整整两个月时间的鏖战，卫所兵力已锐减至一万四千余人左右。

也就是说，短短两个月内便已有超过五千名将士阵亡或负伤！

这样高达四分之一的惊人伤亡比率实在令人咋舌。

若非有强大的禁卫军坐镇后方震慑人心，恐怕邓芝连睡觉时都会提心吊胆、难以入眠吧。

正因如此，经历了长达两个多月的沉重压力之后，这群军户们其心理状态已然彻底崩溃扭曲。

仿佛一头凶猛狂暴的野兽般失去控制；而长时间积累的巨大压力更令他们心灵逐渐麻木不仁，并最终演变成神经质般的存在。

身为跟随大将军一路厮杀至今的心腹，邓芝对当前这些士兵们真实的内心世界可谓洞彻无疑。

若是无法将那些军户们心头沉重如山般的压力彻底宣泄出来，那么迟早有一天，这股强大的力量将会如同决堤之洪一般汹涌澎湃地反噬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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