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 报信

独悠回家的路，会经过王家，这会儿王家还热闹的很，门前停的轿子马车，把巷子塞得满满的，还有一些管家模样的人在巷子内无聊走动。独悠经过他们的时候，听到这些人在攀谈，不外就是什么举人家的，什么知县家的，还有同科的来互相拜访。

院子内还能听到有人说笑，至于这巷子内的邻里，瞧瞧连里长都只能站在门外伺候，更别说别人了。

瞧见里长，独悠对里长点了点头，叫了声大叔。里长原本还愁眉苦脸的，瞧见独悠，里长顿时就挤出一丝笑，也站直了。独悠晓得里长这是努力在维持体面，打过招呼也就往另一边走了。

里长等独悠走了，这才擦一下额头上的汗，心里在骂王举人，也不过就是中了一个举，邻里们来凑份子恭贺，还没有做官呢，就在这得意洋洋，真要等到哪一天做官了，还不晓得要怎么张扬呢。

里长的腹诽还没有完，就见王家的大门打开，王举人从里面和人说着话走出来，里长急忙又在一边恭敬站好。

“王兄，等忙完了，我们一同前去。”这人含笑说着，王举人拱手回礼：“多谢多谢。”

这人的下人们见主人出来了，急忙走上前迎接，等这人上了轿，王举人这才抬起头，面上十分兴奋，这会儿去的地方也寻好了，只要做得好，到时候选了举人官去，做上任知县，再迁转一两回，能巴个五品官致仕，就到乡下买个庄子，盖所房子，养老去了，也不用再想什么升官的事儿了。

王举人在这盘算得美滋滋的，就见巷子那边有个管家模样的人走来，王举人尚未走进去，还当这人是来替别人报信来拜的，于是用眼示意里长去问话。

里长今儿在这已经充了一天的管家了，这会儿见王举人又用眼示意，心内有不满，但不敢说出来，还是上前对那管家道：“从何处来，有什么事儿？”

这管家却不理里长，几步上前就对王举人跪下：“小的从邱家来，府上的姑奶奶，殁了。”

邱家，就是立夏的婆家，而府上的姑奶奶，那自然就是立夏，王举人乍然听闻，也勾起几分对女儿的疼爱，登时就往后退了几步，厉声道：“你再说一遍。”

“王小姐到了我家，甚得我家太太的喜爱，谁知前儿感了风寒，乡下地方又没有什么好医生，等请到了，人已经没了。”这管家跪在那里，十分哀伤的样子。

王举人仔细看去，才见到这管家身着素服，分明是家里有丧事的打扮，至于这管家为何不戴孝，毕竟立夏在那边是晚辈，长辈尚在，下人们不戴孝而只穿素服也使得。

王举人听着管家说的话，一时不晓得该怎么回答，过了会儿王举人才问里长：“你可听明白了？”

“还请节哀。”里长这会儿也只能这样说一句。王举人的唇都在抖，节哀节哀，怎么就成了请节哀，明明方才还在欢欢喜喜，想着大展宏图，这会儿，就收到了女儿去世的消息。

身后已经响起哭声，举人娘子这会儿也不在屋内装太太了，已经冲到门口，对那管家颤抖着问：“我的立夏，真的没了？”

“是！”管家只回答了这一个字，就对王举人道：“家老爷特地命小的前来报信，还要请亲家老爷和太太，前去商量如何办丧。”

立夏虽在那家那么多日子，却还是没有办过婚礼不曾圆房的女儿家，这丧事怎么办，自然要把立夏的爹娘请去。

“你陪我的女儿来！”举人娘子到了此时，也难得想起女儿的好处，沙哑着嗓子对王举人说了这么一句。

王举人掉了几滴泪，就对举人娘子道：“这还在门口，你胡乱嚷嚷成何体统，我们快些进去吧。”

举人娘子被王举人这样说了几句，不由看向王举人，王举人却已经对满院子的人拱手道：“多谢各位今儿前来道喜，只是我家乍然又逢大事，还要商量事情，各位还请……”

说着王举人也不由哽咽一下，后面的话竟然说不下去，好在这来贺喜的，都是那通达人情世故的，已经对王举人道：“既然遇到这样事体，那就请节哀，我们啊，也就先告辞了。”

众人说着挨个对王举人行礼，也就各自离开。举人娘子扶着丫鬟，在那痛哭失声，邱家遣来的管家还在那等着。

等到众人都散去，里长还在那探头探脑，王举人已经对里长道：“今儿多赖你，还请回去歇息。”

这是连一杯酒都舍不得留里长喝一口了，里长又腹诽一句，但还是对王举人道：“还请节哀。”

说完里长也就告辞，院内只剩下王举人一家，和着丫鬟婆子们，王举人瞧了眼邱家的管家：“进来吧，细细地说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必定是……”举人娘子是晓得自己那位亲家母怎么对待自己女儿的，张口就是这样一句，谁知却被王举人喝止：“你还要说什么，还不赶紧跟我进来。”

“老爷！”举人娘子当着下人的面被这样呵斥，不由叫了一声。王举人瞪了她一眼：“女儿已经没了，难道你还想让她白白死了？”

举人娘子不愧和王举人是夫妻，顿时明白王举人的意思，于是举人娘子也就没有再哭，而是跟着王举人走进堂屋。邱家的管家听到王举人这句话，心里大定。立夏的死，虽然都说是感了风寒，一时救治不了，邱家的下人们却都晓得，不过是自己太太对立夏太过严苛，九岁的孩子，每日连两个时辰都睡不到，还要日夜操劳，瘦成了一把骨头。

秋日水凉，却偏偏要立夏去打井水，去荷花池边洗衣。立夏一失足落水，好人尚且难受，更何况立夏这被虐待的身子骨？捞起来的时候，已经进气不多，等到发起高烧来，还耽误不肯请医，请来时候，纵然是华佗也难以回天。

来的时候，管家被邱老爷叮嘱了又叮嘱，只有一句，要瞧瞧立夏的爹娘愿意不愿意为立夏来吵闹。若是只为了利益，那这事儿就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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