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登闻鼓响
刘伯温离开后,老朱怎么也看不进去这奏疏。
他纠结自己到底要不要放对方离开,索性他也就不看了,带着老朴晃晃悠悠的朝着坤宁宫而去。
“陛下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早?”马皇后声音温和,目光掠过朱元璋微蹙的眉头开口,
老朱没坐,背着手在殿内踱了两步,语气没什么起伏:“刘伯温辞官了,今日递的辞呈,咱准了。”
马皇后闻言顿了顿:“刘大人年纪是大了,前儿个见他上朝,腰杆都不如往年直了,走路也不像以前那么利索。
回乡静养也好,青田山清水秀的,比京城清净。”
“清净?”老朱嗤笑一声,转身坐到铺着棉垫的木椅上,
“他刘基这辈子就没清净过。
当年咱问他先打陈友谅还是张士诚,满朝文武都劝咱避陈友谅的锋芒,就他敢拍着桌子说斩议降者…… 他这等心思,哪是回乡就能歇下的?”
“那也是陛下识人,肯听他的谋划。若无刘大人的‘时务十八策’,
咱大明的江山哪能这么快定下来?如今天下太平,他想回乡享几天清福,也是该的。”
马皇后对刘伯温还是很看重的,但刘伯温尊重她却有些看不起老朱她也知道,
这也是老朱不喜欢刘伯温的原因之一,觉得他假清高。
老朱没有急着反驳马皇后,因为刘伯温的‘时务十八策’确实有用。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冷哼一声:“享清福?他刘基的清福,哪那么好享。
浙东党的官员把他当神佛似的敬着,他这一回去,青田那地界,到底是朱家的天下,还是他刘家的地盘?”
马皇后的心一沉。她太了解眼前这人了,从濠州的穷和尚到如今的天子,最不缺的就是手腕,
就刘伯温对老朱那死样子,只怕一直都是悬在老朱心头的一根刺。
尤其刘伯温这种看上去淡泊名利的样子是老朱最不喜欢的,越是这样的人,越会让老朱心里越不踏实,
一个有功不居、有怨不诉的人,要么是真的忠君,要么是藏得太深。
“陛下多虑了。”马皇后道,
“刘大人向来谨守本分,当年他只受了个诚意伯也不像其他人那般有怨言。
这回辞官,怕是连京城的宅子都要托付出去。”
“谨守本分?他是太聪明了!”老朱站起身背着手踱步,痒痒挠在掌心不住敲打,
“咱问他胡惟庸能不能当丞相,你猜他怎么说?他说胡惟庸像驾车的马,会把车弄翻!这话是说给咱听的,还是说给那些浙东官员听的?”
马皇后沉默了。
她知道朱元璋的意思,刘伯温这话看似是评价胡惟庸,实则是在提醒朝堂诸人,淮西集团掌权终将祸乱朝纲。
这种“一语双关”的智慧,在帝王眼里就是潜在的煽动。
“咚—咚—咚—”
马皇后刚要开口,一阵阵鼓声传来,鼓声沉厚,一下下撞在宫墙之上,穿透坤宁宫的阁楼。
老朱捏着痒痒挠的手指猛地收紧,瞬间站了起来,方才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
大明洪武元年,老朱下令将登闻鼓置于午门外,由监察御史一人负责监管,目的是打通底层百姓直诉冤屈的渠道,
绕开可能存在贪腐或不作为的地方及中层司法机构,让皇权直接介入司法监督,从而强化皇权对司法的掌控力。
这样能帮助他及时发现并惩治地方官的不法行为,缓解民间矛盾,同时向天下传递“皇权为民做主”的信号,巩固大明初期的统治根基。
但是,登闻鼓可不是能随便敲的,一般来说,民间的官司按照正常程序,得从下往上逐级申诉,
但是,如果府、州、县的官员以及按察司的官员不为百姓伸冤理屈,
或者百姓有重大的冤屈之事,无法通过正常途径表达诉求时,就允许敲击登闻鼓。
但也不是谁都敢敲击登闻鼓的,就比如说,若是百姓不按照自下而上的程序,就直接敲击登闻鼓越级上告,
即使有理,也要先被荆条或者竹板抽五十下。
如果敲击登闻鼓的人所申诉的不是实情,也要被杖责一百下,这一百下下去,估计就直接没命了。
这年头,皇权深入人心,人们对皇权的敬畏就是一道巨大的坎。不会有人傻到用这种方式挑战自己的小命。
“这是……登闻鼓?”马皇后眉头微蹙,语气里带着些许诧异。
登闻鼓悬在午门外,非天大冤屈不得敲击,自大明立国以来从未被敲响过,今日却在这个时辰急促响起,显然是出了大冤情。
“来人!”老朱冰冷的声音响起,“摆驾奉天殿。”
说完,他看着马皇后像是自言自语道:“这鼓自洪武元年立在那儿,三年了!今儿是头一遭响!
不是天塌下来的冤屈,谁敢拿命去撞这鼓?咱要不揪出这里面的鬼,就对不起当年饿肚子的自己。”
老朴不敢怠慢,连滚带爬地往外传旨,坤宁宫的宫女们没人敢发出半点杂音。
马皇后跟到殿门口,望着朱元璋仓促的背影,轻声叮嘱:“重八,且先问清缘由,莫要动气。”
半个时辰前,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带着一个八九岁的男孩来到午门外,
看着那高高在上的登闻鼓,心里不断打怵,但她还是一步步的不断靠近。
男孩攥着母亲的衣角,声音里带着哭腔:“娘,咱回去吧,俺怕……”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女人用袖口捂住了嘴。
她看着儿子枯黄的脸,心像被针扎似的疼,可嘴里却只能挤出硬邦邦的话:“不怕,娘在。咱们家的冤屈,娘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得让陛下知道。”
话虽如此,她的腿却像灌了铅似的挪不动半步。
从河南行省安阳县到应天府,近两千里路,她们走了整整两个月。出发时还是初秋,如今已是洪武三年的深秋。
“站住!干什么的!”一声大喝从旁边传来,两个身着甲胄的士卒提着长枪走了过来。
女人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把儿子护在身后。
她曾无数次在梦里想象过这一幕,可真到了跟前,喉咙却干得发不出声音。
还是儿子被吓得“哇”地哭了出来,她才猛地回过神,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膝盖砸在冰冷的青石板上,疼得她眼前发黑。
“军爷。……民妇有天大的冤屈,要敲登闻鼓,要见陛下……”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额头紧紧贴在地上,不敢抬头。
士卒守这登闻鼓已经三年了,别说敲鼓的,就连敢靠近的百姓都没几个。
左边的士卒皱着眉,语气里满是不耐:“冤屈?哪儿来的冤屈回哪儿去!府州县官、按察司都死绝了?不知道诉冤要逐级来?”
右边的士卒相对和气些,却也叹了口气,蹲下身道:“咱劝你赶紧起来。
这登闻鼓不是随便能敲的,洪武元年陛下就立了规矩:
非重大冤屈不得击鼓,就算真有冤情,没走地方衙门就来敲鼓,先挨五十棍;
要是敢诬告,直接杖责一百,就你这身子骨,十条命都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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