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险中求活
城墙上，夜风依旧冰冷刺骨。
李季那只微微颤抖的手，缓缓收回了袖中。
他紧紧攥成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的肉里。
直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他才松开了拳头。
“大人！”陈武和王复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上了城头。
两人跑到李季身边，脸上还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狂喜。
“大人，神了，您真是神了！”
陈武的声音都在发颤，他看着城下空空如也的旷野，眼神里充满了敬畏。
“就这么几句话，一张桌子一壶酒，就把上千个杀气腾腾的草原蛮子给吓跑了！”
王复也跟着附和：“末将带兵这么多年，闻所未闻，简直闻所未闻！”
他们是真的服了，彻彻底底地服了。
这位年轻的钦差大人，不仅有雷霆手段，更有经天纬地之才。
空城一座竟胜过十万雄兵！
李季没有回头，他的目光依旧死死地盯着远方那片化不开的浓墨。
他的声音听不出一丝喜悦，反而带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高兴得太早了。”
陈武和王复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李季缓缓转过身，脸色在火把的映照下，显得异常凝重。
“拉图不是傻子，他现在是被我吓破了胆，等他冷静下来，一定会反应过来。”
“他会想明白，我根本没有三千弓弩手，大乾的援军更不可能这么快到。”
“到那个时候，他会卷土重来。”
“下一次他绝不会再有任何犹豫。”
李季的每一句话，都像一盆冰水，从陈武和王复的头顶浇下。
两人刚刚升起的一点轻松和喜悦，瞬间荡然无存。
是啊，拉图会上当一次，不可能上当第二次。
等到天亮，等到这空城计的真相暴露在阳光之下。
他们要面对的，将是拉图疯狂百倍的报复！
“传我命令！”李季的声音陡然拔高，不带一丝感情。
“关城门！”
“把城门给我用石头堵死，一只苍蝇都不许放进来！”
“城防事务，依旧由陈武你统筹，不要管拉图会不会来，就当他下一刻就会兵临城下！”
“是！”陈武心头一凛，大声应道。
李季的目光又转向王复：“王复！”
“末将在！”
“你现在，立刻去给我挑五十个最精锐，最不怕死的斥候！”
“让他们带上足够七天的干粮和水，分两路出城！”
王复一愣：“大人，您的意思是？”
李季的眼神锐利如刀：“第一路，二十五人，由你亲自带队。”
“一路向北，八百里加急，用最快的速度赶到镇北王的大营！”
“告诉王爷拉图反了，孤城危在旦夕，请他立刻发兵支援！”
“记住，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把消息送到！”
王复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肃穆。
他知道这个任务有多重。
这孤城里上万军民的性命，全都系在他这一路人马的身上了。
“末将，领命！”王复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有力。
“末将就是死，也一定把消息送到王爷手上！”
李季点了点头又看向他。
“第二路，剩下的二十五人，让他们往草原王庭的方向去。”
“他们的任务更重。”
“第一，把拉图在王帐用黑烟自证，毒杀钦差，煽动叛乱的事情，传遍整个草原！”
“我要让所有忠于可汗的部落，都知道拉图是个什么货色！”
“第二，找到温雅公主告诉她城里的情况，然后，从她手上，要一样信物来。”
“无论是她的贴身首饰，还是她的亲笔信，什么都行！”
“拿到信物之后，立刻去见草原可汗，告诉他，他的女儿还活着，就在我李季手上。”
“告诉他，拉图这个叛徒，想要杀他女儿灭口！”
李季的语速极快，思路清晰得可怕。
他不仅要找援兵，他还要策动整个草原的力量，来对付拉图！
他要让拉图成为草原公敌，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陈武和王复听得目瞪口呆。
他们这才明白，从拉图撤退的那一刻起，李季的脑子里，就已经布下了这样一个天罗地网。
这份心智，这份谋略简直非人！
“都听明白了吗？”李季的声音将两人从震惊中拉了回来。
“明白了！”
“那就快去！”
“记住，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李季摆了摆手，重新将目光投向了城外的黑暗。
拉图，你的死期不远了。
……
草原的夜风，吹在脸上，像刀子一样割人。
拉图带着上千残兵，在黑暗中疯狂地奔逃。
来时的意气风发，早已被狼狈和屈辱所取代。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憋屈和不解。
马蹄声杂乱无章，队伍里弥漫着一股压抑到极点的气氛。
终于，副将铁木再也忍不住了。
他猛地一拉马缰，冲到了拉图的身边。
“将军！”铁木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
“我们为什么要跑！”
“那李季分明就是在故弄玄虚！城里根本就没有埋伏！”
“您怎么就被他三言两语给吓住了？”
“就差一步，就差一步我们就能冲进去，把他碎尸万段了啊！”
铁木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队伍里的其他将领，也都纷纷放慢了马速，围了上来。
“是啊，将军，铁木将军说得对！”
“咱们上千个勇士，难道还怕他一座空城？”
“就这么灰溜溜地跑回来，弟兄们的脸往哪儿搁？”
“您被一个南人小子给吓破了胆！这事要是传出去，我们还怎么在草原上立足！”
质疑声，埋怨声，此起彼伏。
拉图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猛地勒住马。
“住口！”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
拉图赤红着双眼，死死地瞪着铁木，那眼神，像是要吃人。
“你懂什么！”
“我被吓破了胆？”
“我问你，万一那不是空城计呢？”
“万一城里真的有三千弓弩手呢？”
“你带着弟兄们冲进去，变成刺猬，变成焦炭，这个责任你来负吗？”
铁木被他问得哑口无言，脖子一梗，还想争辩：“可是……”
“没有可是！”拉图直接打断了他。
“你们这群蠢货，脑子里除了杀人，还有什么？”
“你们以为我们现在最大的敌人是李季吗？”
“我告诉你们，错了，我们现在最大的敌人是可汗！”
“是整个草原上，那些忠于可汗的部落！”
拉图的声音，在夜风中回荡，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他看着周围那些面露惊恐的部下，声音愈发冰冷。
“李季说得没错，我们毒杀钦差，背叛可汗的消息，瞒不住的。”
“等到天亮，等到可汗的王帐知道了消息，你们猜，会有多少人提着刀来找我们？”
“你们想被那些人抓住，绑在柱子上，一刀一刀地把肉割下来吗？”
“你们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老婆女儿，被他们当作战利品一样蹂躏吗？”
“你们想自己的脑袋，被做成酒碗，让仇人在你的头盖骨里喝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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