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够了
梁青政注意到宋美玉瞬间的迟疑，“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宋美玉心里一紧，刚刚被张静怡点破之后，她有些心虚。
她连忙摆手掩饰道，“没，没问题！我就是确认一下人数，好让饭店安排菜量。我这就去安排！”
“嗯，找个安静点的地方。”梁青政点点头。
八项规定之后，明面上的大吃大喝早已绝迹，公务接待严格限制标准和场所。
镇政府虽有食堂，但只供应早午餐，且不适合带有私人性质的宴请。
但这难不倒智慧的人民群众，一种更为隐蔽的特色私房菜小馆，应运而生。
李庄镇南面的店子村，因黄河支流的支流经过，自古就是商贾云集之地。
它的繁华程度甚至超过镇政府的驻地李庄村。
村里有一条明清时期就沿河而建的老街，青石板路两侧，看似普通的民居院落，其中就隐藏着几家不挂招牌只接待熟客的饭庄。
宋美玉虽然是团委书记，但李庄镇是工业重镇，经常有外商和上级领导来访考察，她形象好气质佳，这种接待任务也时常会叫上她作陪。
因此，她对镇里乃至周边这些别有洞天的场所颇为熟悉。
她很快就在店子村定了一家临河而建，环境清幽的私家菜馆。
这些菜馆只设几个包厢，需提前预约，隐秘性很好。
老板也会做人，每天都会空置一个房间，就是怕领导临时起意吃饭。
宋美玉的身份特殊，老板也就把最豪华隐私这间提供了出来。
今天没有安排晚间会议，梁青政六点左右就处理完了手头的工作。
宋美玉开车载着梁青政，先去酒店接上张静怡，然后一同前往店子村。
一路上，宋美玉异常沉默，专注开车。
反倒是梁青政和张静怡相谈甚欢，从劳工权益保障的法律沿革，谈到基层治理的难点，张静怡思路清晰让梁青政暗自点头，
虽然马教授虽然本人没来，派来的这位徒弟也确实有些水平。
到了饭庄，进入预定的临水包厢，窗外是潺潺流水和点点灯火，环境确实雅致安静。
“这么好的景色，该申请一下省市的非遗，”梁青政也被这景色吸引，“最好是再弄些老字号出来，搞一个旅游示范村。”
宋美玉这才开口说话应和，“是的，确实可以。”
点完菜，服务员退出去后，张静怡从手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和一支录音笔。
“梁书记，”张静怡翻开本子，“今天下午我已经见过王秀芹和赵小梅母女了，完成了初步的访谈和证据查阅。”
梁青政闻言，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心中有些惊讶她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
相比之下，对于他自己的工作效率忍不住有些汗颜。
他立刻放下茶杯关切地问，“哦？这么快！有什么进展吗？她们状态怎么样？”
“情绪比较激动，尤其是女儿赵小梅，但对案发过程的陈述，母女二人基本一致，细节能够相互印证。”
“我重点询问了关于证人王福生的情况，以及当年钱永盛方面与她们接触的细节。”
她稍作停顿，抬起眼看向梁青政，“根据我的经验，我认为王秀芹和赵小梅在事实的陈述上，可信度较高，应该没有撒谎。”
“经验？”梁青政略带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坐在一旁的宋美玉听到张静怡又要开始分析，想起白天被她一眼看穿的经历，立刻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
她拿起水杯小口喝着，不敢吱声，生怕引火烧身。
张静怡点了点头后合上笔记本，“更准确地说，是基于行为痕迹学和询问技巧的综合判断。”
“我在攻读博士期间，研究方向之一就是证人证言的可信度评估。”
张静怡说话的方式以及话里的内容都透着一股子学术大牛的味道，梁青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包厢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流水声隐约可闻。
宋美玉被这沉默压得喘不过气，尤其是张静怡那洞悉一切的目光偶尔扫过她时，她更是如坐针毡。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那个工作的事暂时放一放，咱们聊点轻松的吧？”
她话音刚落，张静怡的目光就定定地落在她脸上，平静无波地问，“你确定要聊点其他的？”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听在宋美玉耳中却如同惊雷。
她瞬后背唰地一下就湿了，慌忙改口，“不不不！还是聊工作，聊工作好！”
梁青政何等敏锐，立刻察觉到两人之间气氛异常。
他顺势接话，试图将话题引回正轨，“也好，张博士，关于下一步的证据固定，你有什么具体想法？”
还没等张静怡说话，包厢外传来一阵喧哗。
一个粗鲁嚣张的声音穿透了隔音并不算太好的墙壁，清晰无误地传到了众人的耳朵里。
“妈的！老子来你这破地方吃饭是给你脸！这是什么玩意儿？喂猪的吗？”
“钱总，钱总您消消气，这河鲜确实是今天刚送来的，最新鲜的。”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恳求道。
“钱永盛？”梁青政的眉头瞬间拧紧，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
只听外面钱永盛的声音愈发高亢，伴随着盘碟摔碎的刺耳声响，“放你娘的屁！新鲜？这肉都柴了！敢拿这种次货糊弄老子？知不知道老子是谁？”
“钱总，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给您换，马上换！”
“换？换个逑！老子今天不爽了！你们这破店不想开了是吧？信不信老子明天就让人把你这破河沿子给填了！”
紧接着，是一个年轻女服务员带着哭音的尖叫和似乎被推搡跌倒的声音。
随即就是钱永盛不堪入耳的辱骂，“滚开！没眼力见的东西！知道老子每年给镇上交多少税吗？”
“就算是镇长见了我也得给我三分面子，你们算个什么东西！”
“够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老钱，够了。”
钱永盛似乎特别忌惮这个声音，听到之后，也便没了刚才的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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