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4章 进入后土家族
接下来的几日,秦安便在这方寸之地坐诊。他指节分明的手搭上各色腕脉,目光沉静,仿佛能穿透皮肉,窥见内里气血的淤塞与流转。
起初只是零星几人试探,很快,他手下精准的断症、温和的言语,便如春风般拂过圣城街巷。
治病堂的掌柜是个人精,眼见此景,索性将秦安请至自家开阔的大堂应诊。
掌柜虽不收秦安一文赁金,可络绎不绝的病患踏入这门槛,目光掠过堂内高悬的“治病堂”匾额,自然而然地,便将这位沉静的青年神医视作了治病堂的活招牌。
不过短短时日,治病堂门庭若市,名声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喧嚣直上,几乎压过了圣城所有医馆的风头。
与此同时,街尾那家往日车水马龙的济世堂,却是一派门可罗雀的萧索景象。
圣城的百姓口耳相传,都说治病堂来了位活神仙,不仅医术如神,诊金药费更是公道,即便是囊中羞涩的升斗小民,也敢壮着胆子登门求医。
这日正午,日头正烈,治病堂的小厮擦着汗,将最后一位千恩万谢的病患送出门外,回身费力地合上那两扇沉重的木门。
为了确保秦神医能得到充足的休憩,堂内特意立下了午歇的规矩。
自然,若有那等急症叩门,秦安依旧会破例开启这扇门扉。
此刻,后堂之内,治病堂掌柜正对着一桌散碎银两并几张银票,手指翻飞,算盘珠子拨得噼啪作响,脸上每一道皱纹里都盛满了掩不住的笑意。
尽管秦安看诊收费极低,大半病患所需的药材还需从他这堂中支取,即便秦安将药价压得极薄,这流水般的进项累积下来,利润也颇为可观。
再加上仍有部分病患是冲着他这掌柜来的,几日盘算,账面上竟赫然有了千两白银的盈余。这数目,是他往日里数月乃至半年都不敢奢望的财富。
“有人吗?”
就在掌柜对着银钱心潮澎湃之际,门外突兀地传来一道清亮却带着几分急促的女声。
小厮正倚着门框打盹,闻声不耐地挥了挥手,隔着门板嚷道:“敲什么敲!神医正在休息,午后再来!”
话音甫落,他猛地想起秦安平日的叮嘱,赶忙又拔高声音补充道:“若是急症,倒……倒也可通融一二!”
“砰——!”
他话音未落,那两扇刚合拢不久的厚实木门,竟被一股巨力猛地踹开,阳光挟着尘埃涌入,映出门口两道纤细却透着冰冷气息的女子身影。
“后土家族的人……”
秦安抬眸望去,心中微微一凛。说起来,他与这后土家族,倒也算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
小厮被这阵势骇得一呆,随即涌上一股被冒犯的怒气,壮着胆子叉腰道:
“我看两位姑娘面色红润,中气十足,可不像是抱恙之人!若要求医,还请按规矩来,下次请早!”
为首那名面容俏丽却眼神凌厉的女子,闻此言冷哼一声,素手一翻,掌心已多出一块银光熠熠的腰牌,直递到小厮眼前,声音寒如冰霜: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吾等乃后土家族执事!”
那腰牌之上,繁复的古老纹路环绕着一个苍劲的“土”字,在阳光下流转着不容错辨的威严。
小厮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小的……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贵人!求贵人饶命!饶命啊!”
“银色腰牌?”
秦安目光扫过那块腰牌,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讶异,心中暗道,
“连后土家族直属之人,也仅是银牌身份么?”
此时,另一位气质更为沉静,眉宇间自带一股贵气的女子——后土戈薇,上前一步,目光落在秦安身上,语气虽比同伴稍缓,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秦神医,烦请随我等往府上一行。”
“我能拒绝吗?”
秦安嘴角牵起一抹无奈的弧度,语气听起来颇为苦恼。
“不能!”
后土戈薇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既然如此,那便走吧。”
秦安耸耸肩,脸上那抹苦恼神色更浓了些,仿佛真是被逼无奈。
实则,他心中念头飞转。
对后土家族,他印象算不得好,也谈不上坏。
对方这般行事,确有仗势之嫌,但身为圣城八大家族之一,大抵都是如此做派。
况且,他隐约听闻,这后土戈薇似乎专司缉拿那祸乱一方的“黑衣梦魇”,若属实,倒也算是为民除害。
总体而言,这后土家族在他这里,尚算风评尚可。
反正他借行医之名探查消息,为谁诊治,区别不大。
一路无话,穿行在圣城纵横交错的街巷中,秦安终是忍不住试探开口:
“不知府上是哪位贵人贵体欠安?”
“不该问的别问!”桑离立刻厉声呵斥。
一旁的后土戈薇瞥了秦安一眼,语气稍缓,却依旧守口如瓶:
“待到府上,神医自然知晓。”
从二人瞬间紧绷的神色与讳莫如深的态度中,秦安已能猜出,那位需要他诊治的人物,身份定然极为尊贵,且此事需得严格保密,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跟着两名女子不知拐过了多少道弯,穿过几条愈发寂静、守卫也明显森严起来的街道,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终于出现在眼前。
朱漆大门上衔着瑞兽铜环,高悬的匾额上“后土”二字铁画银钩,门旁矗立的石兽栩栩如生,整座宅邸透出的迫人气势,竟丝毫不逊于秦安记忆中京城的亲王藩府。
踏入府门,未容他细观内里景致,眼前便是一黑——一方厚实的黑布眼罩已不由分说地覆了上来。显然,府中路径与布局,皆是不欲为外人所见的机密。
秦安任由她们引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只觉得时而穿过廊庑,时而下踏石阶,周遭寂静,唯有引路人的脚步声和衣袂摩擦的窸窣声清晰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被带入一间气息沉滞的屋内。
眼罩被猛地取下,光线刺得他微微眯眼。适应之后,他看清了眼前景象:这是一间陈设简单却处处透着不凡的密室,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石气味。
正中央一张宽大的床榻上,静静躺着一名身形消瘦、面如金纸的中年男子,他双目紧闭,呼吸微弱得几不可察,已然陷入深度昏迷之中。
秦安的目光落在床榻上那张枯槁的面容上,那灰败中透着一丝不祥青黑的脸色,让他心头一沉。
他下意识地低声问道:“他是……”
后土戈薇凌厉的眼风立刻扫了过来,硬生生截断了他的话头。
她侧身半步,巧妙地挡住了秦安探究的视线,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神医只需尽力施救。若能将他救醒,无论你要多少诊金,后土家族绝不还价。”
“多少诊金都没问题?”
秦安喃喃重复了一句,眼神微动。
其实,何须她明言?
能让后土戈薇这等身份的人亲自出面,隐秘地将一个江湖郎中“请”入这深宅禁地,床上之人的身份早已不言而喻。
他重要到连昏迷的状态都必须严格保密,再结合其年龄气度……秦安心头已然雪亮。
此人八成就是后土家族那位神秘的家主,后土戈薇的父亲。
一旦家主长期昏迷的消息走漏,虎视眈眈的其他家族岂会放过这吞并良机?想到此处,秦安看向后土戈薇的眼神里,不禁掺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她一介女流,不仅要独自支撑这偌大家族,还要承受这等惊天之秘的压力,步履维艰。
他上前一步,伸出三指搭上那只冰凉的手腕,指尖传来的脉象沉滞混乱。再细看对方面色,那不仅仅是虚弱苍白,更隐隐透着一股凝结不散的青黑之气。
“他昏迷多久了?”
秦安收回手,沉声问道。
“半年。”
后土戈薇的回答简短而沉重。
“半年?”
秦安倒吸一口凉气。昏迷半年之久,生机未绝,这本身就已是个奇迹,足见照料之人是如何的尽心竭力,用无数珍贵药物吊住了他这口气。
“因何昏迷?”
“中毒。”
后土戈薇的唇间吐出两个字。
“中毒?”
秦安眉头紧锁,“能近身给他下毒的人,恐怕不多吧?”八大家族之首,族长身边必定守卫森严,自身实力也定然深不可测,外人想要毒害他,难如登天。
后土戈薇抿紧了唇,不再作答,室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见此情形,秦安缓缓直起身,摇了摇头,语气带着爱莫能助的惋惜:
“若是连所中何毒都不知晓,请恕秦某才疏学浅,无从下手。您……还是另请高明吧!”说罢,他作势便要转身离开。
“你!”
后土戈薇气得脸色发白,贝齿紧咬下唇,几乎要沁出血来。眼见秦安真的要走,她急忙出声:
“等等!”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艰涩,“他……是被百种毒虫所噬!”
“百种毒虫?”
秦安心头剧震,一个熟悉的名词瞬间闪过脑海。他强压住内心的波澜,追问道:“那他为何会招惹上百种毒虫?”
“这不用你管!”
后土戈薇的声音骤然变得尖锐,带着明显的遮掩,“你只管救人便是!”
被上百种毒虫噬咬……这情形,秦安并非首次听闻。
甚至可以说,他自己身上就承载着不止数十种毒虫留下的印记。
这绝非意外,对方分明是在淬炼“药身”!
一种极其凶险古老的秘法。
秦安再次摇头,语气沉重:“毒虫种类太过繁杂,毒素盘根错节,已侵入五脏六腑、骨髓经脉……此毒,几乎无药可解!”他刻意在“几乎”二字上留下微不可察的停顿,像是一线若有若无的鱼饵。
“只要你能将他救醒,不论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后土戈薇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真的吗?”
秦安挑眉,目光故意带着几分猥琐在她身上逡巡了一圈。
后土戈薇顿感一阵恶寒,肌肤上泛起细小的疙瘩。要知道,此刻的秦安仍是那副落魄郎中的模样,与“英俊”二字毫不沾边。
“放心吧,”
秦安嗤笑一声,语气带着不屑,“我对你没兴趣。”
话音未落,他已再次走到床边。一道寒光闪过,他竟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划破了自己的手腕,鲜红的血液立刻涌出。
他俯身,将滴血的手腕凑近中年男子毫无血色的嘴唇。
“你在干什么?!”
后土戈薇惊骇失声,猛地冲上前想要阻止。她父亲何等尊贵之躯,岂能饮下这来历不明之人的污血?
“救他!”
秦安头也不回,声音异常凝重。
其实,他此举并无十足把握,更像是一场豪赌。
他的血液中融汇了毒蜈蚣、金蝉等数种绝世毒虫的剧毒,长久以来,他的身体为了对抗这些毒素,早已产生了相应的抗体。
他在赌,赌中年男子所中之毒,其霸道程度不及他体内融合之毒。
若赌赢了,以毒攻毒,或有一线生机;
若赌输了,或是对方毒素更强,那便是雪上加霜,回天乏术。
就在后土戈薇怒极,几乎要出手制止的刹那——
“咳……咳咳……”
床榻之上,那沉寂了半年之久的中年男子,喉咙里突然发出了一阵微弱却清晰的呛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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