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败家玩意儿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还没敲响，吴婶子和杨淑华已经端着热气腾腾的饺子从厨房里出来了。白胖的饺子在盘子里挤挤挨挨，冒着勾人的香气。

“吃饺子了！吃午夜饭了！”

屋里的人都来了精神。

徐老蔫和王二利被簇拥在炕桌的最上首，两人面前的酒杯就没空过。

“来来来，都满上！”徐老蔫红光满面，把赢来的钱拍在桌上，得意非凡，“今晚，酒管够！”

王二利也咧着大嘴，把那个塞满钱的罐头瓶子当啷当啷地摇晃着，享受着众人羡慕的附和。

李泽给吴婶子递过去一双筷子，不着痕迹地跟对面的徐春林和郝军交换了一个眼色。

是时候了。

“爹，二叔，今晚你们可真是神了！”李泽第一个端起酒碗，站了起来，“我们小辈儿的，敬你们一碗！祝你们新年行大运，明年赢更多！”

徐老蔫一听这话，舒坦得骨头都轻了三两，端起碗就跟李泽碰了一下。

“好小子！会说话！”

一碗酒下肚，徐春林紧跟着站起来：“爹，我也敬你！你今晚打牌那叫一个威风！我算是服了！”

郝军也不甘落后，对着王二利举碗：“二叔，你才是真人不露相！以后我可得跟您多学学！”

一时间，屋里全是敬酒声和奉承话。

徐老蔫和王二利被捧得晕乎乎的，来者不拒，一碗接一碗地往下灌，脸上的红光越来越盛，说话的舌头都开始打卷。

吴婶子在一旁看着，只是默默地给小玉夹了个饺子，没吱声。她总觉得，这帮小子没安好心。

酒过三巡，李泽悄悄对身边的小玉和徐凤使了个眼色。

小玉心领神会，放下筷子，跑到屋子中央，扭了几个不伦不类的秧歌舞步，逗得满屋子人哈哈大笑。

紧接着，她“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冲着徐老蔫就磕了个响头。

“老叔过年好！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清脆的童音，让喝得半醉的徐老蔫乐得一拍大腿。

“哎哟！真乖啊！给！老叔给！”

他想也不想，就从炕上那堆钱里抽出最大的一张十块钱，塞到了小玉手里。

小玉眼睛都亮了，又“咚咚咚”磕了三个头：“谢谢老叔！老叔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叔！”

旁边徐凤一看，有样学样，也跑到王二利面前跪下磕头。王二利正在兴头上，同样豪爽地抽出一张大票给了她。

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

徐小虎几个半大孩子眼睛都红了，哪还顾得上吃饺子，争先恐后地挤到炕前。

“爹啊，我也给您磕头了！”

“二叔，还有我！祝您万寿无疆！”

“噗通、噗通”的磕头声不绝于耳。

徐老蔫和王二利彻底被这阵仗给捧上了天，大着舌头，乐呵呵地挨个发钱。炕上那堆刚赢来的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瘪了下去。

很快，徐老蔫的手在兜里掏了半天，只掏出几张毛票。

“没……没了！”他打了个酒嗝，“真没了！”

王二利也把罐头瓶子倒了个底朝天，一脸的茫然。

李泽看准时机，凑了过去，故作夸张地嚷嚷起来：“叔你不能这样啊！你可是咱们靠山屯的赌神，怎么可能就这点钱？你今晚赢的钱呢？”

徐春林也跟着起哄：“就是啊爹！你是不是藏起来了？瞧不起我们咋的？”

徐老蔫被这么一激，酒劲上涌，猛地一拍胸脯。

“谁……谁藏了！我老徐这辈子，光明磊落！”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指着外面，“我的钱……都在最安全的地方！”

“最安全的地方是哪儿啊？”李泽追问。

“就……就在……”徐老蔫的舌头打了结，旁边的王二利也醉醺醺地附和：“对！我……我的也在！”

“到底在哪儿啊？”郝军大声问。

徐老蔫为了证明自己没吹牛，憋着一口气，用尽全力吼了出来：“狗窝！就在大黄的狗窝！墙角第三块砖底下！”

他刚喊完，王二利也指着自家方向，大着舌头说：“我……我的在草料堆里！最下面那个麻袋！”

话音刚落，整个屋子瞬间安静了。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吴婶子和王二利的媳妇韩凤娇，两人缓缓地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丈夫。

徐老蔫和王二利被这一下看得，酒醒了一半。

不等他们反应，徐龙和徐小虎已经如同两道离弦的箭，猛地冲出了屋门。

不到一分钟，两人又旋风似的冲了回来。

徐龙手里捏着一沓厚厚的票子，对着屋里人一亮，声音都在发颤：“六十三块！我爹藏了六十三！”

徐小虎也举着手里的钱，激动地喊：“我爹的！六十八块五毛！”

“哗！”

屋里彻底炸了锅。

吴婶子一把从徐龙手里夺过那沓钱，手指因为用力都有些发抖。她做梦都没想到，这个老蔫巴，居然背着自己藏了这么多私房钱！

韩凤娇也从儿子手里接过了钱，气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你们……”徐老蔫彻底慌了，伸手就要去抢，“这是我的！我的私房钱！”

“还给你！这是我的！”王二利也急了。

李泽一步上前，挡在了吴婶子面前，笑呵呵地看着徐老蔫。

“爹，话不能这么说。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刚答应给孩子们压岁钱的，怎么能反悔？”

他话锋一转，对着还愣着的徐小虎他们喊道：“还愣着干嘛？磕一个头十块钱，你们算算，我爹和二叔还欠你们几个头呢？”

说完，李泽自己“噗通”一声，第一个跪在了地上，冲着徐老蔫就磕了个头。

“叔，新年快乐！这一个头，先替小玉要了！”

徐龙、徐春林、郝军，这帮大小伙子瞬间反应过来，呼啦啦跪倒一片。

“爹！我也给您拜年了！”

“二叔！还有我的！”

吴婶子看着这滑稽的一幕，再看看炕上已经傻眼的徐老蔫，之前那点疑虑和气愤，突然就烟消云散了。她拿着那沓刚“出土”的私房钱，竟然从里面抽出了一张十块的。

徐老蔫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汗钱到了老婆子手里，又被老婆子递给了磕头的儿子，他急得伸出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一脸无辜的李泽。

“你……你这个……败家玩意儿！”

李泽抬起头，冲着他憨厚一笑，然后又重重地磕了下去。

“叔，这是第二个。”

旁边，吴婶子已经开始慢条斯理地数起了第二张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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