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三板斧
东川周村。
看着眼前被烧毁的村落，以及遍地的尸体，王一面色阴沉。
大半个月前，来往的商人将蛮兵入侵东川的消息传到了东辽。
王一得知后又惊又怒，他立刻下令，动员东辽所有能战之兵向金州集结，同时调集所有能调集的船只。
吴智知晓之后，亲自从盖州赶来，向王一提议，是否能趁着这个机会直接进攻上京，彻底灭了女真各部。
这项提议得到了包括鲁大、武二、唐赛儿等大多数人的赞同。
然而，徐青却表示反对。
徐青反对的理由也很简单：没钱！
因为要搞开发，现在徐青所有的精力和资源全部倾斜向基建方面。
如果要打仗，各种后勤问题都将出现，如此一来基建势必要停下。
办工厂修道路这种事一旦停下，再想开动就没那么简单了。
各种预付款，各种材料，还有刚刚招募的工人，全都是问题。
与此同时，江九儿也表示，刚刚在盖州大战一场，兵士们损失不小，若是强行动员进攻上京，沿途全都是平原，若是被击败，定会全军覆没。
并且，先前他们和蛮兵虽然连战连捷，让蛮兵损失惨重，但其核心的两黄旗也没受到过太大的损伤！
所以，贸然出击风险很大。
最关键的是，就算一切顺利打到了上京城下，万一蛮兵正好回援，那战局将陷入无比的劣势。
当然，最终一锤定音的还是王一。
他说，进攻上京风险大不说，关键是就算拼尽全力灭掉了女真部族，那接下来呢？
要知道，王一可不是大周的臣子，若是没了共同的敌人，大周估计也不想和他和平共处。
到时候双方便是敌对状态。
王一倒是不怕和大周开战，但总归来说，双方都是汉人。
除非万不得已，王一着实不想和自己人兵戎相见。
与之相比，支援东川就简单多了。
蛮兵长途奔袭，虽连战连捷，但没有后援，一旦战败必死无疑。
己方作为援军，不仅可以得到大周本地百姓的支援，而且他的手下又许多新招募的兵丁都是东川本地人。
带他们回故土作战，他们的士气定会高涨。
同时，也能让王一积攒在大周百姓心中的声望。
毕竟，蛮兵杀来，朝廷舍弃了他们，王一这个外来户却跨越山海来救他们。
这样，便会有更多的人前来投奔王一。
听完王一从战略上的分析之后，最终众人被说服。
王一也留下了江九儿协同徐青镇守金州、鲁大去镇守五龙口，唐赛儿去镇守盖州。
其余主力全都被王一拉到了东川，骑兵五千、步兵足有一万八。
“大帅，找遍了，没有活口。”李虎瓮声瓮气的走了回来，
看着这么多百姓被杀，李虎也难掩怒容。
他们自东川港口登陆以来，已经找了几日的蛮兵，结果一无所获。
并且最大的问题是，王一手上没有东川的地图。
地图这玩意不像现代能随便买，甚至网上也能搜。
在古代，地图属于军事机密，只能从官方渠道获得，私人拥有便有谋逆的嫌疑。
王一也曾派人找东川本地官府索要过，结果那帮孙子连头都不敢喽。
没办法，王一也只能闷着头四处找。
思虑片刻之后，王一沉声道：“没办法了，把准备好的大周旗帜打出去，咱们一路向西，碰不上克什兔就去找鄂那海！”
“是！”李虎应声后转身离去。
他们这情况也算是孤军深入，分兵去找克什兔的大军太过凶险，与其如此，倒不如找个地方和蛮兵主力决一死战。
随着一杆杆大周的龙旗升起，队伍继续向西方挺进。
这些绣有大周字样的旗帜是纺织厂赶工出来的，目前东辽的工业生产已经全面起步，绣几杆大旗自然不在话下。
而王一所不知道的是，此时的他，已被蛮兵盯上了。
这么多年来，东川一直未曾遭受大的兵祸，经济方面不说风调雨顺，大致也还过得去。
虽说百姓比较穷，但那些地主豪绅还是有些钱财的。
克什兔到了这里像是饿狼进了兔子窝，开始四处屠杀。
东川最有战力的备倭兵被调走了，余下的都是些被军官侵占了土地的卫所兵，这些人整天活的和佃农没什么区别，指着他们打仗实在白瞎，所以克什兔一路杀一路抢，几乎没遇到什么抵抗。
劫掠十几日时间，他已经俘虏了十余万青壮百姓，钱财、粮食更是不计其数。
这么多东西，已经是他这一万多人能携裹的极限了，所以他便想打道回府去找鄂那海汇合。
而就在昨天，一支在周村附近劫掠的蛮兵发现了王一的大军。
蛮兵虽说勇，但只有百十余人的他们也没胆子冲击王一的数万大军。
于是，这些人便把消息传给了克什兔。
克什兔一路杀过来，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样的抵抗，正闲的发慌。
所以，当听到有一支数万人的军阵，正向自己杀来的时候，自然是兴奋了起来。
此时，他手下主力正携裹着百姓和钱财向冀州挺进，留在他身边的只有五千多骑兵卫队。
不过也无所谓了，五千骑兵或许打不过王一，但收拾收拾大周的这些菜鸟兵丁还是可以的。
就这样，克什兔便带人埋伏到了王一前进的必经之路上。
站在一处小山坡的密林中上，克什兔眺望远方。
看着远处整齐的行军阵列，克什兔冷笑道：“阵型倒是有几分道行！”
“他们打的是谁的旗号？”
负责侦查监视的士兵道：“前几日未打旗号，从昨天开始，他们竖起了大周的黑色龙旗，但并未竖起将领旗帜！”
这下克什兔来了兴趣，他说：“只带了两万多人便敢主动和我军野战，此人倒是有几分胆量。”
“说不定又是那个文官挂的帅，既然这次让我碰上了，就不能让他活，别打着打着，再打出来个孙英，陈久光之流！”
“传令，一会他们来了之后，全军冲锋，不要有半分留手！一轮下来，便要击溃他们的中军！”
“是！”
另一边，朱奎急匆匆找到了军阵中的王一，他急忙说道：“大帅，附近发现了大量骑兵脚印，而且都是新鲜的。”
“料想蛮兵主力应该就在附近。”
此时的王一正拿着望远镜盯着远处的一处小山坡。
这种高倍数的望远镜，是他自己打磨出来的，最远能望到三十里开外的人影。
初时，他也并未在意，可当看到远处小山坡之上，一直有飞鸟盘旋之后，他这才警觉了起来。
望远镜里，已经隐约可以看到阳光照射下，兵刃发出的反光了。
再加上朱奎刚才的话，王一可以肯定，克什兔的主力应该就隐藏在前方小山坡的密林之中了。
见王一放下了望远镜，朱奎又问道：“要让大军停止前进，左右包抄吗？”
王一摇头：“不必，维持阵型继续前进，告诉朱五四、李虎、武二哥他们，前方有蛮兵埋伏，等贴近小山坡之后，他们定会率军冲锋！”
“到时候不要慌乱，按着制定好的战术迎敌！”
“是！”朱奎不疑有他，答应下来之后便迅速离去。
随后，王一便对一旁的于少龙道：“走，咱们也上前些。”
听到这话，吴智不干了，他忙拉住王一的缰绳道：“大帅，你要干什么？冲锋陷阵的活还是让兄弟们坐吧！”
“如今咱们已经不是山上的土匪了，你若有个闪失，谁又能扛起大旗呢？”
听着吴智的劝说，王一随手拿起惊雷落月弓道：“军师不必担心，我就躲在后面射射箭而已！”
这个理由让吴智无话可说，犹豫了一下也只能松开缰绳。
就这样，行军的阵型开始悄然改变。
原本位于前列骑兵队伍，在朱奎的指挥下，开始向两翼运动，让开道路，让朱五四的步卒站在了最前列。
之后，朱奎又和中军的李虎和武二交换了位置，让二人坐镇两翼，他自己则来到了中军。
至于王一和于少龙的近卫军，则站在了骑兵后面成为了后军。
当看到对方阵型变化，克什兔皱起了眉头，他自语道：“难道埋伏被发现了？”
但很快他便打消了这顾虑，因为对方将最精锐的骑兵放到了中军，反而将孱弱的步兵列阵在了最前方。
这样，自己用骑兵去冲击对方的步兵将会十分简单。
而对方的骑兵想要冲锋，则要绕过步兵的阻碍，冲击力会大大减弱。
“呵！还以为是个练家子，想不到又是个纸上谈兵的酒囊饭袋！”
“所有人准备，听我号令，全军冲锋！”
很快，朱五四的先头部队便已经来到了不足小山坡一里的地方。
克什兔瞅准机会大喝一声道：“冲锋！”
一声令下，隐藏在密林之中的数千骑兵猛然杀出，他们挥舞着手中钢刀，一个个如猛虎下山一般向着山下的步卒们冲了过去。
刀锋林立，盔明甲亮，战马卷起的沙尘遮天蔽日，整片大地都被这凶悍的骑兵踩踏的震颤起来。
迫人的气势如泰山压顶般席卷而来，只看上一眼，便觉脊背发凉，全身颤抖。
看着眼前迅速袭来的骑兵，早已有所准备的朱五四立刻大喝道：“列阵！”
一声令下，原本密密麻麻站在一起的三千步卒们迅速调整队形。
中间的步兵们迅速向前，将已经装填好的后装步兵炮抬到了前列，并点燃了引线。
随后，这些人齐刷刷猫着腰开始向两翼撤退，而余下的人则全部举起了手中的燧发枪对准了前方。
火药燃烧的白烟自然是吸引了蛮兵们的注意力，当看清楚那一门门已经被引燃的大炮后，这些人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是大炮！”
然而，冲锋的气势已然生成，这种情况下若是强行停止，后方的骑兵会把前面的人踩成肉泥，所以尽管对大炮怕到了骨子里，但这些人也只能硬着头皮向前冲锋。
轰轰轰！
八十多门大炮齐刷刷喷出火焰，无数碎石、铁砂像是暴雨般落到了蛮兵战阵之中。
位于最前列的一茬骑兵连人带马被这霰弹轰了个透彻，至少两排骑兵，像是麦子般倒了下去。
还不等他们喘口气，剩下那些人的火枪也想了。
两千多杆火枪齐刷刷的发射，在这一百多步的距离内组成了一张密集的火力网。
无数铅丸满天乱飞，蛮子的骑兵们顿时死伤无数。
虽说这火器极为厉害，但此时他们距离眼前这些火枪兵也只有一百多步的距离了。
全力冲锋下，几个呼吸的时间便能到达。
这么短的时间下，这些火枪兵是不可能完成二次装弹的，只要冲到他们眼前，自己还能获得战争胜利。
于是，剩下的骑兵们还是选择了硬着头皮继续冲锋。
然而，就在这时，他们突然惊奇的发现，那些步兵们并未手忙脚乱的重新装填子弹，而是开始重新整顿阵型。
原本横向一字排开的他们突然开始竖向列阵，每一条竖向阵型中间留出了巨大的空挡。
而在这些空挡中间，则是一个个手持三眼神铳，凶神恶煞的骑兵！
“杀！”
随着朱奎的一声怒吼，阵型完全和步兵错开的骑兵战阵如洪水猛兽般汹涌而出。
这些人还是老一套，见面二话不说先射上一轮！
本就被火枪和火炮打的七零八碎的蛮兵战阵，再被三眼神铳一轮齐射之后，彻底崩溃了！
他们开始四散逃奔，只一瞬间，战阵便被彻底撕裂。
而在朱奎发动冲锋之后，李虎、武二以及于少龙也带着剩下的精锐步卒开始向前冲锋。
敌方骑兵战阵已经崩溃，他们这些拥有着大量火枪的步兵们也不必害怕。
只要碰上了，一轮枪子扫过去，绝对完蛋。
就算偶尔有人能汇聚些骑兵发动冲锋，他们也有长枪阵护卫，绝对安全。
就这样，火枪、骑兵、步兵、三板斧轮下来，克什兔的五千精锐骑兵瞬间崩溃。
此时，躲在山头上的克什兔傻眼了。
这火枪火炮的套路，还有那些挥舞着大棒的骑兵他再熟悉不过了。
“王一！又是你！”
克什兔额头几乎要喷火了。
这时，击溃了对方主力的朱奎已经带着一支骑兵冲上了山坡，眼见就要杀入密林了。
克什兔身边几个随从护卫见状赶忙道：“王爷，贼军来了，快走吧！”
虽说心中无比愤怒，但克什兔也知道，现在的自己绝对不是王一的对手，从这里撤离，尽快将消息告诉八哥鄂那海才是最重要的。
就这样，克什兔拨马便准备逃跑！
朱奎此时自然也看到了他，朱奎手持长枪大喊道：“那定是贼军将领，杀了他赏白银千两，官升三级！”
听到白银千两这四个字，克什兔气的差点回头和朱奎干一仗。
娘的，老子堂堂大金的十王爷，就值一千两银子？
不过现在还是逃命要紧。
克什兔和他随从的马，都是军队里面万里挑一的千里良驹，他们的脚程自然不是朱奎这些人的战马能比的。
所以很快双方便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眼见追不上对方，朱奎犹豫了一下还是勒住了战马，准备回头去收拾那些四散奔逃的蛮兵。
当然此时的他并不知道眼前之人便是大金朝的十王爷，若是知道，就是拼了老命也要抓住。
然而，就在朱奎即将撤离，克什兔马上要逃出生天的时候，只见一骑快马陡然间超过了朱奎等人，直奔克什兔追去。
看着追上去的人影，朱奎大惊失色！
“大帅！”
他说话的功夫，王一已然张弓搭箭对准了前方的一名蛮兵！
嗖！
一道雷光闪过，一名蛮兵的胸膛被雷光炸开一个大洞，身体也猛然落地。
王一战马不停，继续张弓搭箭对准第二人！
嗖！
又是一箭射出，第二个人应声落马。
看着身边两个随从被射死，此时的克什兔心中已经没有了任何狂傲，他回头看了眼正迅速逼近的那名骑兵，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
眼见要被追上，他身边一个护卫拔出了战刀掉转马头向王一冲杀而去。
“十王爷快走！我来拦住他！”
说罢，那人便朝王一冲杀而去。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已经距离他们没有多远的王一瞬间便听到了！
“哈哈！好个十王爷，今日让你变成死王爷！”
说罢，王一张弓搭箭对准了那穿着华贵的蛮贼后心。
感觉到杀意的克什兔不自觉的回过头来，正好看到一支携裹着雷光的箭矢来到了面前。
这一瞬，时间变得很慢。
克什兔只觉自己的前半生像是走马灯般回放了一遍。
从出生到领军出征，再到跟随八哥鄂那海数次击溃大周军队，再到金州城的接连惨败，以及此番来到大周腹地内的一路烧杀抢掠。
他眨了眨眼睛，随后大脑便成了一片空白！
轰！
箭矢在克什兔脑袋上炸开，头颅被炸了个粉碎，失去控制的身体被战马驮行了几米之后，轰然落到了地上。
“王爷！”
负责护卫的蛮兵们大声疾呼，随后他们纷纷拿出兵器向王一杀来。
后者目光冷峻，他拿起惊雷落月弓连珠箭射。
十几名护卫转瞬间便尽皆落马。
此时，满满的两壶箭袋，近百支箭矢已然是空空如也！
这时，朱奎等人才姗姗来迟。
“大帅！您没事吧！”
虽然知道这些人伤不了王一，但朱奎还是本能的问了一句。
王一摇头：“无妨！他们中似乎有个王爷，去看看有什么信物没有！”
“是！”朱奎带人上去检查尸体，不多时便从克什兔怀里掏出了一方印玺。
上面写的是女真族的文字，虽不知是什么，但看这印玺上雕刻的狮子，也大概能猜出，拥有着决不是凡人。
之前，王一和蛮兵们交手时，也曾有许多机会射杀敌军主帅。
从昆都仑，到鄂那海、克什兔、乌尔图、舒录等，只要在战场上打过照面，以王一那惊雷落月弓的射程，他都有把握将其射杀。
但王一却并未如此。
一来，暗箭伤人有失风范。
二来，不管是蛮族还是大周这边都有一个规矩，两军交战，如果主将被射杀了。
剩下的人如果不能击溃敌军，那哪怕是逃回来，也会被处死。
所以，只要不是铁了心思要打歼灭战，王一一般都不会对他们的主将下死手。
但这次不一样了，从登陆到走到这里，一路而来，到处都是尸山血海。
婴儿、老人、妇女死状一个比一个凄惨。
既然这些蛮子对手无寸铁的百姓挥舞起了屠刀，那王一自然也不必讲什么暗箭伤人之类的规矩了。
至于射杀主将什么的，王一更是不在乎！
此时的他，正想和鄂那海死磕一场呢！
“打扫战场吧，留几个活口，打问一下其余蛮兵们的下落。”
“他们的王爷虽然在这，但却没有被掳走的百姓和粮草。”
“是！”朱奎闻言迅速离去。
瞥了一眼一片萧瑟的大地，王一也拨马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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