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雨林蛛网
血月的光芒透过交错的肥大叶片,在潮湿泥泞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破碎的光影,如同无数窥视的眼睛。原始丛林在夜晚并不寂静,虫鸣、蛙叫、不知名动物的窸窣声,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被风声拉长的、类似呜咽的声响,共同编织成一张充满野性与未知的声网,笼罩着这支疲惫而悲伤的队伍。
“手术刀”在一个勉强可以避雨的岩隙下,借着战术手电微弱的光,为伤势加重的“山猫”进行紧急处理。他的动作依旧精准稳定,但额角的细汗和紧抿的嘴唇透露着情况的严峻。“山猫”左肩的伤口在之前的激烈运动和颠簸中再次崩裂,失血加上感染风险,让他脸色苍白如纸,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必须尽快找到稳定的落脚点,进行清创和抗感染治疗,否则……” “手术刀”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后果。在这缺医少药、危机四伏的雨林里,一次严重的感染就可能夺走最坚强战士的生命。
苏晚蹲在一旁,用干净的布条蘸着所剩不多的饮用水,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山猫”额头不断渗出的冷汗。看着他因痛苦而紧蹙的眉头,再想到为了掩护她而永远留在那片山林中的“钉子”,她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痛楚混合着滔天的愤怒。她之前开枪时震得发麻的手腕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战斗的残酷和自身的渺小。
陈警官和“龙王”站在岩隙入口处,借着夜视仪观察着漆黑一片的丛林,低声交换着意见。两人的脸色都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敌人对我们的动向掌握得太精准了。” “龙王”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被算计的愠怒,“伏击地点、火力配置、甚至试图侧翼渗透活捉苏晚的战术……这绝不是偶然。我们前脚刚到,他们后脚就张好了口袋。”
陈警官点头,眼神锐利地扫过周围每一个队员的身影,最终落在苏晚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两个可能。第一,索菲亚通过那个该死的生物信标,获得了比我们预估更精确的定位。第二……”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我们内部,或者我们依赖的某个信息渠道,出了问题。”
内部问题?这个猜测让“龙王”的瞳孔微微收缩。经历过阿泰的“被叛变”风波,信任变得尤为脆弱和珍贵。
“夜莺,” “龙王”通过加密频道呼叫,“对我们目前使用的所有通讯频段、加密协议,以及撤离路线的知情范围,进行最高级别的安全审查和回溯分析。重点排查离开上海后的所有信息交互节点。”
“明白。” “夜莺”回应,她已经在一个相对干燥的树根下展开了她的设备,屏幕的微光映在她专注的脸上,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跳动,如同演奏一首无声的、关乎生死存亡的协奏曲。
“百晓生”和“蜘蛛”也在忙碌,他们试图利用有限的卫星信号窗口,下载边境地区的详细地图、水文资料,并尝试接入本地一些零散的、安全性存疑的监控网络,希望能找到关于“新凤凰工业园”以及追踪者来源的蛛丝马迹。
“雷公”则像一尊沉默的门神,守在外围最危险的方向,他那魁梧的身躯和架设好的轻机枪,是团队此刻最直观的心理依靠。他偶尔会警惕地转动枪口,扫视着黑暗中任何可疑的动静,像一头守护领地的猛兽。
“我们不能停留太久。” 陈警官最终做出决定,“‘山猫’需要救治,敌人很可能正在收缩包围圈。我们必须在天亮前,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建立临时据点。”
他调出“夜莺”刚刚更新的电子地图,指向一个距离他们当前位置约五公里的一处标记点:“这里,一个废弃的边境观察哨所,代号‘鼹鼠洞’。根据多年前的记录,它应该有基本的结构遮蔽和一个可能已经干涸的蓄水池。位置相对隐蔽,易守难攻。我们去那里。”
命令下达,队伍再次无声地行动起来。“雷公”和另一名伤势较轻的队员制作了一个简易担架,小心翼翼地抬起“山猫”。“手术刀”紧随其后,时刻关注着他的生命体征。苏晚和其他人则负责携带重要设备和剩余物资,在“龙王”和陈警官的交替指挥下,如同融入黑暗的幽灵,再次踏上了艰难的行军路。
丛林行军是对意志和体能的极限考验。泥泞湿滑的小路,盘根错节的植被,无处不在、嗜血如命的蚊虫蚂蟥,还有那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头的黑暗。每一步都异常艰难。苏晚咬紧牙关,努力跟上队伍的节奏,汗水混合着雨水浸透了她的衣服,肺部火辣辣地疼,但她没有抱怨,也没有掉队。她知道,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给整个团队带来灭顶之灾。
就在队伍艰难前行了大约三公里,途经一条因雨水而变得湍急的溪流时,负责在前方探路的“龙王”突然打出停止前进、就地隐蔽的手势!
所有人瞬间伏低身体,融入灌木和阴影之中,连呼吸都刻意放缓。
只见溪流对岸,几道晃动的光柱和模糊的人影正沿着河岸向下游搜索。他们穿着杂乱的本地武装人员服装,但手中的武器却相当精良,而且行动间隐约透露出一种不同于普通土匪或地方武装的纪律性。
“是‘新凤凰’的人?还是索菲亚直接派来的?”“蜘蛛”通过骨传导耳机低声问。
“不像普通的巡逻队,”“龙王”透过高倍望远镜仔细观察,“他们在有组织地搜寻痕迹……看那个带队的,手势,观察角度……是受过正规侦察训练的人。”
难道敌人已经预判了他们的行进路线,甚至可能知道“鼹鼠洞”的存在?
“不能过河了,原路返回风险太大。” 陈警官当机立断,“改变路线,向西,绕过这片区域,从上游寻找渡河点,或者直接放弃‘鼹鼠洞’,寻找更隐蔽的落脚点。”
计划再次被打乱。一种无形的、仿佛能预知他们动向的压力,让每个人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更厚的阴影。
队伍悄无声息地后撤,转而向西,进入了更加茂密、几乎无路可走的原始雨林深处。这里的植被更加浓密,光线几乎完全被遮蔽,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殖质气味和某种危险的气息。
就在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时,负责侧翼警戒的“雷公”突然低吼一声:“有东西!”
几乎同时,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的“沙沙”声从四周的落叶层下传来!
“是蛇!小心脚下!”“手术刀”厉声警告,他已经看到几条色彩斑斓、三角脑袋的毒蛇从腐叶中昂起头,吐着猩红的信子。
不止一条!四面八方,数十条、甚至可能上百条毒蛇仿佛被某种力量驱赶或吸引,从藏身处游弋而出,将小队隐隐包围!
“见鬼!怎么这么多?!”“蜘蛛”声音发颤,紧紧抱着他的电脑,生怕掉下去。
苏晚吓得浑身僵硬,她对蛇类有着天然的恐惧,眼前这景象简直如同噩梦。
“保持冷静!不要主动攻击!慢慢移动,离开这片区域!”“龙王”的声音依旧稳定,指挥着队伍缓缓向他认为蛇群较少的一个方向移动。
然而,蛇群似乎认准了他们,紧追不舍,而且数量越来越多,仿佛整片森林的毒蛇都聚集到了这里!
“不对劲!”“夜莺”突然开口,她盯着战术平板上一个剧烈波动的生物信号监测读数,“周围的生物电磁场异常活跃!尤其是爬行类……像是被什么东西……强烈干扰或吸引了!”
索菲亚的阴险手段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她不仅可能通过生物信标追踪,还能利用“海妖”平台或“新凤凰工业园”的某种设备,发射特定频率的声波或电磁脉冲,远程影响甚至驱赶特定生物,制造天然陷阱!这些毒蛇,就是她布下的、无声无息的杀人武器!
“是索菲亚!她在用这些畜生当武器!”“山猫”在担架上虚弱却愤怒地低吼。
情况危急!被大量毒蛇包围,一旦被咬,在这雨林深处,后果不堪设想!
“雷公!用震撼弹!低当量,驱散它们!”“龙王”果断下令。
“雷公”立刻掏出一枚小型震撼弹,估算好距离,猛地投掷出去!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强烈的闪光在蛇群中爆开!巨大的声响和冲击波瞬间让靠近的毒蛇陷入混乱,有的直接被震晕,更多的则受惊四散逃窜。
趁此机会,队伍立刻加速,冲出了这片恐怖的“蛇域”。
直到确认暂时安全,所有人才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心有余悸。刚才那一幕,比面对持枪的敌人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索菲亚……她到底还有多少诡异的手段……” 苏晚看着手臂上刚刚被荆棘划出的血痕,喃喃自语。她感觉自己仿佛落入了一张由科技、阴谋和原始野性交织成的巨大蛛网,每一步都危机四伏。
“我们必须更快地找到据点,”“手术刀”检查着“山猫”的情况,语气焦急,“他的体温在升高,伤口情况在恶化。”
陈警官看着电子地图,目光最终锁定在一处距离他们目前位置不远,但极其不起眼的地方——那是一个被标注为“已坍塌”的古老喀斯特溶洞入口。
“去这里!” 陈警官指着那个点,“溶洞结构复杂,能有效屏蔽大部分信号和生物驱赶装置的影响。内部可能有水源。最重要的是,它‘已坍塌’的记录,或许能给我们争取到一点意想不到的隐蔽时间。”
这无疑是一次赌博。坍塌的溶洞可能意味着内部危险,也可能根本无从进入。
但没有更好的选择了。队伍稍事休整,拖着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身躯,向着那个希望与风险并存的溶洞入口,再次出发。
血月的光芒依旧透过枝叶缝隙,冷冷地注视着在雨林蛛网中挣扎求生的他们。而在他们看不见的暗处,更多的危机,正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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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海,“海妖”平台。
索菲亚看着屏幕上代表苏晚团队生物信号(主要依赖环境残留和可能存在的苏晚自身微弱信号)的模糊光点,在某个区域短暂停滞、遭遇“生物驱散器”干扰、然后又艰难移动的轨迹,嘴角勾起一抹饶有兴味的弧度。
“反应不错,居然摆脱了‘小可爱’们的热情款待。”她轻啜一口红酒,“看来,是找到了一个能屏蔽部分信号的地方?溶洞?有意思。”
她转向灰狐:“告诉‘新凤凰’,‘贵客’们可能躲进老鼠洞了。让他们把‘捕鼠夹’准备好。记住,我要那只最漂亮的‘小白鼠’,毫发无伤。至于其他的……随他们处置。”
“另外,”索菲亚补充道,眼神闪过一丝冰冷,“曼谷那边,‘深度观测’的数据同步过来。W-13的精神波动曲线,在接收到我们‘无意’泄露的、关于上海团队遭遇伏击并有成员伤亡的模糊信息后,出现了非常……有趣的峰值。继续施压,我要看看,这位‘范例’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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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内瓦,“镜湖”安全屋。
阿泰在有限的内部网络访问权限中,小心翼翼地搜寻着任何与“范例”(Exemplar)、“清理”(Purge)、“新凤凰”(New Phoenix)相关的信息碎片。他不敢直接搜索敏感词,只能通过关联检索、查看一些看似无关的技术文档和后勤报告,试图拼凑出线索。
在一份关于“废弃实验样本跨区域转运流程”的陈旧电子文档的附件里,他发现了一张模糊的、似乎是扫描件的运输清单底稿。在清单的备注栏,有一行几乎被涂抹掉的、手写的德文缩写和编号:“Ex. Neg. Kont. - W-13, B-K-7...”(范例,负面对照 - W-13,B-K-7...)
W-13!这是林薇在曼谷的编号!那B-K-7呢?也是一个“负面对照范例”的编号?它在哪里?这个编号格式,似乎与他之前偶然看到的、一份关于东南亚地区某个“合作项目”的简报中提到的某个内部代号有相似之处……
阿泰的心跳加速,他感觉自己似乎触碰到了某个关键链条的边缘。他必须想办法,将这个发现连同编号B-K-7,传递给上海的团队!他再次将目光投向了那台受监控的终端,一个大胆而危险的计划开始在他脑中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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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谷,“臻美之心”地下。
林薇被束缚在“深度观测”的金属椅上,像一具被抽去灵魂的破败玩偶。身体的疼痛、精神的压抑和死亡的威胁如同厚重的淤泥,几乎要将她彻底淹没。她眼神空洞地望着单向玻璃后那片模糊的黑暗,那里仿佛是她永恒的、冰冷的坟墓。
然而,就在这时,房间内一个平时只显示生命体征数据的辅助屏幕,短暂地、像是信号干扰般闪烁了一下,闪过几行模糊的、似乎是新闻简报的滚动字幕碎片:
“……上海方面……激烈交火……疑有伤亡……身份不明……”
“……西南边境……势力复杂……‘新凤凰’……”
信息转瞬即逝,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
但就是这几行模糊的字,像一道强心剂,猛地注入了林薇濒临绝望的心脏!
上海…交火…伤亡…
苏晚!是苏晚他们!他们出事了!他们也有今天!
一股难以言喻的、扭曲的快意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上她的心头,让她枯槁的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那是一种混合着强烈嫉妒、长久怨恨和“你也有今天”的恶毒庆幸。
她想起了自己被苏晚牵连,从云端跌落,被挖去肾脏,像垃圾一样被丢弃在这里等死,甚至还要承受索菲亚“听骨头碎裂声”的变态折磨!凭什么苏晚就能一次次逃脱,还能有中国警察、甚至现在还有那批拼死保护她的中国陆军?凭什么自己就要承受这一切?
现在,他们也遭报应了!他们也死了人!他们也在逃亡!他们肯定也像丧家之犬一样,在哪个角落里瑟瑟发抖吧?!
林薇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一抹极其微弱、却充满了恶毒和讥讽的弧度。那双原本空洞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芒——不是希望之光,而是幸灾乐祸的、扭曲的火焰。她甚至感觉腿骨的疼痛都减轻了几分。
活该!苏晚,你活该!你们都活该!最好全都死在那荒郊野岭!这样……这样或许……
一个更加黑暗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滋生:如果苏晚死了,索菲亚是不是就会对自己失去“兴趣”?是不是自己这个“负面对照组范例”就失去了价值,反而能侥幸活下来?甚至……如果自己能提供一些关于苏晚、关于“磐石”的情报给索菲亚,是不是能换取更好的待遇,或者……一线生机?
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阵战栗般的兴奋。她知道自己很卑鄙,很无耻,但求生的欲望和对苏晚的怨恨,已经彻底扭曲了她的心智。在绝对的黑暗和痛苦中,她选择拥抱更深的黑暗。
单向玻璃后,索菲亚派来的观察员冷静地记录着:
“刺激源生效。目标在接收到模糊负面信息后,并未出现预期中的共情或担忧反应,反而观测到明显的积极情绪波动(嘴角上扬,瞳孔微扩,心率短暂提升)。表现出幸灾乐祸及潜在的投诚倾向。‘负面对照组’的心理异化数据极具研究价值。建议持续施加压力,并适时给予虚假希望,观察其行为选择。”
林薇并不知道,她此刻那点阴暗的欣喜和恶毒的盘算,非但没有带来任何转机,反而让她在索菲亚的观测报告中,被标记为更具“研究价值”的、彻底沉沦的样本。她以为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实则是在深渊的冰面上滑向了更中央、更脆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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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磐石”与四人小分队在边境雨林中艰难求生,遭遇伏击、毒蛇陷阱,步步惊心。“山猫”伤情恶化,团队被迫改变路线,冒险前往一个已标记坍塌的溶洞寻求庇护。索菲亚的阴影无处不在,利用高科技手段布下天罗地网。阿泰在日内瓦发现了新的线索(编号B-K-7)。而在曼谷,林薇在得知苏晚团队遇险后,非但没有同情,反而产生了扭曲的快感和投敌求生的黑暗念头,使其在索菲亚的实验中越陷越深。
三方命运在黑暗中以更加对立和残酷的方式交织,通往溶洞的路,是绝境逢生,还是自投罗网?
答案,就在前方未知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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