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螳螂、黄雀与燃烧的舞池

上海，安全屋。

曼谷“废弃物管理区”传来的异常网络波动，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短暂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但很快就被更紧迫的事务淹没。在索菲亚庞大的黑暗帝国面前，两个“废弃物”的垂死挣扎，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蜘蛛”和“百晓生”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针对那条意外发现的“影子渠道”的行动中。这项被命名为“挑拨离间”的计划，旨在利用索菲亚体系内部可能存在的裂痕，让其自乱阵脚。

“搞定！”“蜘蛛”长舒一口气，用力敲下最后一个回车键，“伪造的‘瑞士金融市场监管局非正式问询函’已经通过三个不同的匿名节点，‘偶然’泄露到了那个列支敦士登信托基金常驻律师的加密邮箱。同时，几条显示资金在流转过程中出现‘异常延迟’和‘微小差额’的伪造流水，也混入了他们定期同步给‘阿尔法生物动力’那位董事的备份数据里。嘿嘿，保证神不知鬼不觉，但该看到的人，一定能看到！”

“百晓生”推了推眼镜，冷静地补充：“根据对方系统的反馈，数据已被接收并触发内部警报机制。接下来，就看索菲亚和她手下那些‘理财专家’们，如何去消化这份‘意外惊喜’了。”

陈警官点了点头，目光中带着审慎：“保持密切监控，注意观察‘镜湖’核心网络的任何异常反应。尤其是资金流动、人员调度和通讯模式的变化。”

苏晚站在一旁，眉头微蹙。计划听起来很完美，利用敌人内部的潜在矛盾。但她心里总有一丝隐隐的不安。索菲亚太聪明，太谨慎了。这条“影子渠道”的存在，她真的毫无察觉吗？这会不会是另一个更精妙的陷阱？

然而，眼下他们没有更好的选择。这似乎是打破僵局唯一可能的突破口。

“我们还需要做最坏的打算，”苏晚开口道，“如果索菲亚将计就计，或者干脆壮士断腕，舍弃这条渠道呢？”

“山猫”沉声道：“那就意味着我们暴露了对此渠道的关注，她会更加警惕。但至少，我们尝试了，并且可能迫使她进行内部清洗，消耗她的精力。对于我们而言，争取时间就是胜利。”

争取时间……苏晚默然。时间对双方都很宝贵。索菲亚在推进她的“凤凰项目”，而他们，需要在索菲亚完成那疯狂的计划之前，找到并阻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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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谷，“臻美之心”地下，“废弃物管理与长期观测区”。

林薇感觉自己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橡皮筋，随时可能崩断。那次按照“老K”指示，拼尽全力制造的网络干扰，如同石沉大海，没有激起任何她想象中的波澜。没有警报大作，没有守卫冲入，甚至连例行巡查的护士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巨大的失落和更深的绝望，几乎将她吞噬。她瘫在冰冷的维生床上，连敲击与“老K”交流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嚓……（失-败-了……）  她的敲击微弱得如同叹息。

嗒……嗒嗒……（未-必……等-待……）“老K”的回应依旧带着那种令人抓狂的、神秘的平静。

等待？还能等来什么？等来下一次“部分回收”？还是等来这具残躯彻底衰竭？

就在林薇心灰意冷之际，隔离单元的门，再次滑开了。

这一次，进来的既不是护士，也不是“净化者”。而是一个穿着普通白色研究员制服、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看起来有些书卷气的年轻男人。他手里拿着一个电子记录板，脸上带着一种介于好奇和评估之间的表情。

林薇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最后一丝光彩！来了！终于有人来了！是索菲亚派来的吗？是她的“妙计”终于引起了注意？

“LY-737？”年轻研究员看着记录板，语气平淡地确认。

“是……是我！”林薇挣扎着想坐起来，声音嘶哑急切，“我有重要情报！关于苏晚！她背后……”

年轻研究员抬起手，打断了她，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得近乎残酷：“我是来采集‘怨恨之巢’项目第37周期神经电信号数据的。你的主观陈述，不在本次采集范围。”

他说着，从推车上拿起一个连接着细密电极的头盔状设备，走向林薇。

不是来听她“告密”的！只是来把她当成实验小白鼠，采集数据的！

林薇眼中的光芒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被彻底无视的屈辱和疯狂。她像一头受伤的母兽，发出嗬嗬的低吼，身体在束缚带下徒劳地扭动。

年轻研究员对她的反应视若无睹，熟练地将电极头盔戴在她头上，冰冷的触感让她一阵战栗。设备启动，微弱的电流刺激着她的大脑皮层，同时记录着她的神经反应。

在这个过程中，林薇死死盯着那个研究员，用尽最后的气力，断断续续地低语：“……告诉……索菲亚……苏晚……她不是一个人……她有……同伙……很厉害……在调查……你们的钱……”

她试图将之前编造的谎言，结合刚刚从“老K”那里听来的、关于可能存在“内部渠道”的模糊暗示（她并不完全理解，但觉得听起来很厉害），再次抛出来。

年轻研究员记录数据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根本没听见她在说什么。直到数据采集完成，他取下头盔，在记录板上快速勾选了几下。

“数据采集完毕。情绪波动幅度符合预期，‘怨恨’指标稳定。”他公事公办地汇报了一句，然后看也没看林薇一眼，转身离开。

门再次关上，将林薇和她那微不足道的“情报”，重新锁死在绝望的黑暗里。

她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软下去，眼泪混合着冷汗，无声地滑落。她明白了，在索菲亚眼中，她连作为“告密者”的资格都没有。她只是一组数据，一个编号，一件即将彻底报废的实验器材。

巨大的羞辱感淹没了她。而这份羞辱，很快又转化为对苏晚更深的、扭曲的恨意——如果不是苏晚，她怎么会沦落到连当叛徒都没人要的境地？！

她转向墙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疯狂地敲击：嚓嚓嚓！！！（恨！！我-恨-你！！苏-晚！！）

隔壁的“老K”，这次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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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内瓦。

阿泰（李奥）感觉自己被困在了一个无形的牢笼里，而且这个牢笼正在不断缩小。伊莲娜的“热情”与日俱增，几乎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而那个在莱芒湖边出现的鸭舌帽男人，也如同幽灵般，偶尔会在他上下班的路线上闪现。

他知道，“灰狐”的耐心正在耗尽。他必须尽快采取行动，否则等待他的，很可能就是一次“意外”的交通事故，或者一次入室抢劫引发的“悲剧”。

他将目光投向了伊莲娜偶尔提及的、公司内部所谓的“元老派”。根据她隐晦的说法，这些“元老”主要是“阿尔法生物动力”早期的科学家和投资者，他们对索菲亚近年来越来越神秘、越来越不计成本地投入某些“远期项目”（显然指“凤凰”）感到不满，认为这偏离了公司盈利和稳健发展的初衷。

这或许是一个机会。一个极度危险，但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他决定兵行险着。在一次伊莲娜又“恰好”在咖啡间遇到他，并抱怨公司最近资源向某些“看不见回报”的项目倾斜时，阿泰没有像往常一样回避，而是顺着她的话，用一种谨慎而专业的口吻说道：

“任何大型组织，在战略转型期都难免会遇到资源分配的争议。关键是建立透明、高效的评估机制。毕竟，稳定的现金流和清晰的短期目标，才是支撑长期野心的基石。”

他没有提及任何具体项目或人物，但话语中隐含的对“稳健”和“现金流”的强调，恰好戳中了所谓“元老派”可能关心的点。

伊莲娜的眼睛微微一亮，但很快掩饰过去，她叹了口气：“是啊，可惜现在没人听得进这些话。大家都被那些……华丽的蓝图迷住了眼睛。”她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其实，有些董事私下里也很担忧，但……唉，势单力薄啊。”

阿泰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确实……令人遗憾。”

他没有再多说，点到即止。他知道，如果伊莲娜真的是“灰狐”的诱饵，那么他这番看似无意、实则试探的话，很快就会传到该听到的人耳朵里。

这是一场危险的舞蹈，他主动踏入了对方设置的舞池，试图在刀尖上寻找生机。他赌的是，索菲亚对“阿尔法生物动力”的控制并非铁板一块，赌的是那些“元老派”的不满是真实存在的，并且他们也有自己的信息渠道和反抗的意愿。

风险在于，如果判断错误，或者“元老派”早已被索菲亚渗透或驯服，那么他的这番试探，就等于自投罗网，加速自己的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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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谷，控制室。

索菲亚正在听取关于那条“影子渠道”出现异常财务报告的汇报。分析师展示了“蜘蛛”伪造的问询函和资金流水异常记录。

“瑞士金融市场监管局？列支敦士登信托？”索菲亚轻轻晃动着酒杯，里面不再是水，而是琥珀色的威士忌。她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有趣……我们的对手，终于学会玩点像样的心理战了。想利用汉斯·穆勒那个老家伙的疑心病，来给我制造麻烦？”

汉斯·穆勒，正是“阿尔法生物动力”那位担任非执行董事的瑞士银行家，也是“影子渠道”的关键节点之一，属于公司内部对“凤凰项目”持保留态度的“元老派”代表。

“需要启动对穆勒董事的监控，或者……切断这条渠道吗？”分析师请示。

索菲亚抿了一口酒，摇了摇头，眼神冰冷而睿智：“不。为什么要切断？有人免费帮我们测试内部人员的忠诚度，何乐而不为？让穆勒去紧张，去调查，让他动用他自己的资源去核实。我们只需要……静静地观察。”

她顿了顿，补充道：“同时，给‘珊瑚’小组下令，在另外几条备用渠道上，制造一些更轻微的、类似的‘异常’。我要让穆勒，还有我们藏在暗处的对手们，都以为他们找到了一个普遍存在的‘系统漏洞’。把水搅浑，才能看清到底有多少鱼儿在不安分地游动。”

她将计就计，反而利用对手的“挑拨离间”，来了一次对自身内部网络的压力测试和忠诚度筛查！

就在这时，另一名分析师汇报了来自日内瓦的消息：“‘信标’（阿泰）与目标伊莲娜接触频率增加，今日对话内容涉及公司资源分配战略，言辞间流露出对‘远期项目’的隐忧，其立场倾向……疑似偏向‘元老派’。”

索菲亚眼中寒光一闪，随即又化为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哦？我们的小钉子，终于忍不住开始选择阵营了？看来，‘灰狐’的温柔乡，也没能让他彻底迷失嘛。”她放下酒杯，指尖轻轻点着沙发扶手，“告诉‘灰狐’，可以适当给我们的‘信标’先生一点……若即若离的希望。让他觉得，他确实找到了‘志同道合’的盟友。我要看看，他到底能顺着这根藤，摸出多少个对‘凤凰’心怀不满的……瓜。”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索菲亚稳坐钓鱼台，冷静地看着棋盘上的棋子们按照她预期或非预期的轨迹移动，无论是上海的“挑拨离间”，还是日内瓦阿泰的“险中求存”，亦或是曼谷林薇那可怜的“垂死挣扎”，在她眼中，都不过是这场宏大博弈中，一些或有趣、或无聊的插曲。

她的目光，始终聚焦在那最终的目标——“凤凰”的降临，以及那具完美的、匹配度高达97.8%的“材料”——S-W-241，苏晚。

所有的波澜，最终都将汇流向她设定的终点。只是，她或许低估了那些看似微弱的火花，在特定条件下，也可能点燃意想不到的燎原之火。林薇那充满恨意的低语，虽然未被研究员重视，但其内容（提及“调查”和“钱”），是否会以某种形式，与上海团队的行动，产生某种奇特的共鸣？而阿泰在日内瓦的冒险一搏，又是否会真的撬动“阿尔法生物动力”内部那微妙的平衡？

风暴正在多个层面同时酝酿，看似索菲亚掌控一切，但水面之下，暗流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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