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毒蛇末路（中）

阮氏梅站在主楼顶层那间曾经象征着她最高权力的指挥室里，透过厚厚的防弹玻璃，看着下方她苦心经营多年的王国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土崩瓦解，化作一片火海与废墟。她脸色惨白如纸，精心修饰的指甲因为用力握着窗框而折断，鲜血渗出也浑然不觉。她声嘶力竭地对着通讯器呼喊，试图调动那些早已失去指挥、各自为战甚至趁火打劫的残余守卫进行最后的抵抗，但回应她的，只有通讯频道里传来的、越来越近的敌人粗野的吼叫和密集的枪声。

“阿泰！阿泰人呢？！”  她猛地转身，状若疯癫地抓住身边一个早已吓得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秘书，尖声吼道，唾沫星子喷了对方一脸。

“副……副总管他……他之前说，要带着最精锐的人手，去……去保护核心资料库和……和紧急资金转移通道了……”  秘书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地回答，裤裆处已经湿了一片。

保护核心资产？转移资金？阮氏梅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本能的疑虑，但此刻外面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容不得她细想。或许……或许阿泰是对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核心的钱和资料还在，只要阿泰这支最精锐的力量还在，或许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一丝渺茫的希望，如同毒瘾般支撑着她即将崩溃的神经。

就在这时，指挥室那扇厚重的实木门，被外面猛烈的爆破物直接炸得四分五裂！木屑纷飞中，几名浑身沾满血污硝烟、眼神凶狠如同饿狼的扎昆士兵冲了进来！为首的小头目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房间中央、衣着依旧考究但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阮氏梅，眼中立刻爆发出贪婪而残忍的光芒。

“抓住她！扎昆老大特意吩咐了！要活的！这可是条值钱的大鱼！”

阮氏梅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下意识地拔出了随身佩戴的、镶满宝石的精致手枪试图抵抗。但她的动作在這些常年刀头舔血的悍匪面前，显得如此迟缓可笑。对方甚至没有开枪，只是轻易地一记枪托，便将她手中的枪砸飞出去，另一人上前粗暴地扭住她的双臂，用塑料扎带死死反捆住，然后像丢垃圾一样将她狠狠掼倒在地。她精心打理的发髻散乱开来，昂贵的套装沾满了灰尘和不知是谁溅上的血污，脸上也被粗糙的地面擦破。昔日叱咤风云、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毒蛇”，此刻如同一条褪了皮、在泥地里挣扎的蚯蚓，狼狈不堪，尊严尽失。

她被粗暴地拖拽着，押往楼下。沿途，她绝望地看着自己耗费无数心血打造的“帝国”正在被无情地洗劫、破坏、付之一炬。她那些从世界各地搜罗来的、价值连城的艺术收藏品被随意砸碎、践踏；记录着无数秘密和黑色交易的文件如雪片般四处飞扬；她曾经视若蝼蚁、可以随意生杀予夺的“猪仔”们，有的在混乱中尖叫着试图逃跑，却被流弹击中倒下，更多的则只是麻木地、眼神空洞地看着这一切，仿佛在观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注定毁灭的戏剧。

绝望，如同冰冷刺骨的河水，彻底淹没了她。她知道，一切都完了。

她被押解到园区中央那片她曾无数次检阅手下、彰显权威的空地上。扎昆，那个皮肤黝黑粗糙、眼神凶悍如同秃鹫的军阀，正大马金刀地坐在一辆装甲车的引擎盖上，嘴里叼着一根粗大的雪茄，得意洋洋、志满意得地看着她，仿佛在欣赏自己最得意的战利品。

“阮老板，啧啧，真是好久不见啊。”  扎昆咧嘴一笑，露出满口被槟榔染得黑黄的牙齿，语气充满了嘲弄，“你说你，安安分分地按时交保护费多好？非要自作聪明，背着我搞什么鬼‘备份计划’？怎么，是觉得我扎昆的刀生了锈，不够快了？还是觉得找到了更粗的大腿？”

“扎昆！你听我解释！那都是谣言！是阿山和财叔那两个叛徒临死前污蔑我！是想拖我下水！”  阮氏梅挣扎着抬起头，用尽最后力气嘶喊，试图做最后的辩解。

“污蔑？”  扎昆嗤笑一声，脸上横肉抖动，从旁边副官手里接过一个平板电脑，手指粗鲁地在屏幕上划了几下，点开一段视频，然后几乎将屏幕怼到阮氏梅眼前。

视频画面，赫然是阿泰！他站在一个似乎是秘密仓库的地方，光线略显昏暗，但能清晰地看到他冷静甚至带着一丝肃穆的脸。他身后，是堆叠如山的现金箱和打开盖子的、金光闪闪的金条。他正对着镜头（或者说，对着扎昆派去的密使），语气沉稳、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坦诚”：

“……阮氏梅确实早有异心，蓄谋已久。她不仅长期系统性克扣、截留了应按时足额交付给扎昆将军的巨额份额，还秘密联系了‘佤邦联合军’的三号人物，准备将园区至少三分之一的实际控制权以及未来三年的主要收益渠道作为投名状，换取对方的军事庇护和政治支持，并……计划在适当时候，协助对方，里应外合，蚕食、瓦解将军您在波贝的核心地盘和利益。这是我冒着生命危险，从她卧室双重保险柜最里层找到的、她与对方代表的秘密协议备忘录副本扫描件，以及过去六个月她通过地下钱庄向对方指定账户转移资金的部分记录。我阿泰，虽曾受她提拔之恩，但深知大义所在，绝不能坐视她如此背信弃义，背叛将军，损害我们大家共同的、长远的利益！”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画面最后定格在阿泰那张看似正直、坚定的脸上。

阮氏梅如遭五雷轰顶，整个人彻底僵住，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大脑一片空白！

阿泰！是阿泰！这个她最信任的、刚刚才委以重任、甚至寄托了最后希望的阿泰！竟然早就背叛了她！不仅背叛，还处心积虑地伪造了如此“确凿”、如此“致命”的证据！每一份文件，每一笔资金记录，都做得天衣无缝，直指她的“背叛”行径！

“不——！不是这样的！他在撒谎！扎昆！你相信我！这是陷害！是阿泰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陷害我！”  阮氏梅如同陷入绝境的母兽，爆发出凄厉无比的尖叫和嘶吼，身体剧烈地挣扎扭动，试图摆脱束缚。但她的辩解在这份“铁证”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此可笑。在扎昆和他手下那些士兵看来，这不过是失败者绝望的哀鸣。

扎昆脸上露出了极度厌恶和不耐烦的神情，仿佛在看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他粗暴地挥了挥手，像是要驱赶苍蝇：“够了！闭上你的臭嘴！老子没兴趣听你这些废话！把她带下去！给老子看严实了！等老子彻底接收清点完这里的一切，再慢慢跟你这把老骨头算总账！妈的，浪费老子时间！”

阮氏梅被两名如狼似虎的士兵如同拖死狗般粗暴地拖走，她怨毒到了极点的目光疯狂地扫过周围一张张或冷漠、或嘲笑、或贪婪的脸，最终，猛地定格在远处一栋半毁建筑二楼的阴影里——那里，阿泰正静静地倚靠在窗边，手里似乎还端着一杯水，冷漠地、居高临下地看着空地中央发生的这一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早已知道结局的乏味戏剧。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阮氏梅看到了阿泰眼中那深不见底的、如同西伯利亚冻土般的冰冷，以及那冰冷深处，一丝若有若无的、如同看着落入陷阱猎物的……嘲讽。

一瞬间，她什么都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从波刚的死开始，到阿泰的“舍身救主”，再到他“忠心耿耿”地清除阿山和财叔……这一切，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局！一个精心设计、环环相扣、将她和她苦心经营的王国一步步引向毁灭深渊的死亡之局！她玩弄了一辈子人心，利用恐惧和猜忌统治一切，最终，却彻彻底底地栽在了自己亲手提拔的、看似最忠诚可靠的“刀”上！这简直是天大的讽刺！

巨大的悔恨、被愚弄的愤怒、以及彻底失去一切的绝望，如同三股交织的黑色烈焰，瞬间将她残存的理智和意识吞噬殆尽。她眼前一黑，喉咙里发出一声嗬嗬的怪响，彻底晕死过去。

而阴影中的阿泰，在冷漠地确认阮氏梅已被押走、扎昆的部队开始全面接管园区并陷入疯狂的掠夺后，便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转身，消失在了断壁残垣之后。他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断头台”计划完美执行，“毒蛇”阮氏梅，彻底走向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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