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死地后廊(第109天)
地下手术室，时间与死亡的角力
红灯，如同地狱窥探人间的充血眼球，固执地旋转，将猩红的光斑一次次投射在冰冷的不锈钢墙壁、散落的医疗器械、以及每个人写满紧张与决绝的脸上。
警报声不再是单纯的鸣响，而是某种垂死巨兽的嘶哑哀嚎，一声声刮擦着鼓膜，也刮擦着绷紧到极限的神经。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硝烟味，混合着消毒水的刺鼻、血的铁锈腥甜，以及……生命正在流逝的、微弱的腐败气息。
时间在这里被压缩成了实体，每一秒都沉重如铅，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目标生命体征初步稳定！但极度虚弱，必须立刻撤离！”手术刀的声音异常冷静，与他额角滚落的汗珠形成鲜明对比。他的手指稳定得可怕，将又一剂稳定心率的药物快速而精准地推入苏晚纤细的、几乎看不到血色的静脉。她腹壁上那道细微的血痕，此刻已被高效止血敷料覆盖，像一道诡异的纹身。苏晚依旧深度昏迷，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安静的阴影，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与危险。唯有那台便携式监护仪上，原本疯狂舞蹈、濒临直线的曲线，终于被强行拉回，呈现出一种虽远低于安全线，但至少规律的起伏。那微弱的“滴……滴……”声，是这间死亡手术室里唯一令人稍感安心的节奏，却也像倒计时的钟摆，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收到！夜莺，爆破准备！雷公，前出侦查管道！”龙王的声音又快又低，如同砂纸摩擦。他高大的身躯如同磐石般立在手术室中央，战术头盔下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全场，不放过任何角落的细微动静。
角落里，索菲亚和两名护士被雷公用快速扎带反绑了手脚，胶带封住了嘴，只能发出模糊的呜咽。而在她们旁边，参议员克罗恩、李博士和“观察者”也同样被制服，蜷缩在地，早已失去了之前的从容、冷峻或玩世不恭，只剩下面对绝对暴力的、最原始的恐惧和狼狈。 那名受伤的保镖倒在血泊中，呻吟声越来越微弱，生命正随着身下扩大的暗红色区域一同流逝。
“Sarah，我们需要那条废物出口的实时情况！”龙王对着颌骨传导麦克风低吼，声音里压着焦灼。
金边，安全屋。
与千里之外的紧张相比，这里只有空调的低鸣和服务器散热风扇的嗡响。但空气同样凝滞。Sarah坐在巨大的弧形屏幕前，屏幕上分割着卫星地图、热感应成像、城市监控网络被强行切入的模糊画面，以及不断滚动的数据流。她光洁的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屏幕的冷光映照着她年轻却异常苍白的脸，镜片后的眼睛因为长时间聚焦而布满血丝。
“正在调取！卫星视角被密集的树冠遮挡，成像模糊！热感应显示……出口外区域暂时没有明显聚集热源，但是……”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舞动，调出一个新的窗口，上面代表热源的红点正在快速移动、分散，“……差猜的主力已经到达康复中心主入口！他们正在分散队形，标准的扇形包围战术！上帝，他们动作太快了！你们的时间窗口可能只有几分钟！”
“几分钟就够了！”龙王咬牙，腮帮子绷出坚硬的线条，“夜莺！”
“爆破设置完毕！三、二、一！”
轰——！
一声沉闷至极、仿佛被厚重墙壁吸收了大半能量的巨响，并非来自他们进来的管道口，而是手术室另一侧那扇厚重的密封不锈钢门！夜莺利用微型塑性炸药的聚能效应，精准地计算了装药量和放置角度，瞬间摧毁了门锁和承重铰链的核心结构！整扇厚重的门板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向内歪斜着塌陷下去，露出了后面更深、更幽暗的通道——这是通往康复中心其他区域的正规通道，按照计划，此刻它将成为吸引火力的诱饵，希望能误导敌人判断他们的真正撤离方向。
几乎在爆炸声响起的同时，夜莺手起刀落，用多功能战术钳精准剪断了墙壁内嵌的警报主线路。那持续嘶鸣、令人心烦意乱的警报声戛然而止。突如其来的寂静，如同实质的黑暗，瞬间笼罩下来，反而更加令人心悸，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
“雷公！”
“管道安全！但狭窄，只能单行！前方未知！积灰很厚，有近期活动痕迹！”雷公沉闷的声音从他们破墙而入的那个幽深、布满锈迹和蛛网的管道口传来，他已经率先将大半个身子探了进去，像一头即将钻入洞穴的巨熊。
“手术刀，带目标先走！夜莺断后，设置诡雷！我掩护！”龙王的命令简洁有力，不容置疑。他手中的突击步枪枪口稳稳指向被炸毁的密封门方向，战术手电的光柱如同利剑，切开弥漫的烟尘，警惕着可能从正规通道冲进来的敌人。他知道，诱饵也可能瞬间变成真正的死亡陷阱。
手术刀没有任何废话，他迅速而小心地将苏晚从冰冷的手术台转移到便携折叠担架上，用束带将她苍白的身体牢牢固定，特别是头部和受伤的腹部。然后，他深吸一口气，抓住担架前端的拖拽带，几乎是匍匐着，艰难地将担架拖向那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维修管道口。雷公在里面接应，粗壮的手臂伸出，帮忙将担架前端拽入黑暗。
夜莺则像一道幽灵，迅速在被炸毁的密封门内侧和手术室原本的入口处，布置了两枚微声运动传感器诡雷。这种装置体积小巧，却能通过被动红外和震动感应，精准识别未经授权的人员闯入，并瞬间触发内部填充的非致命性震撼弹和催泪烟雾剂。目的不是杀伤，而是制造感官剥夺和混乱，为撤离争取宝贵的几十秒。
“设置完成！”夜莺的声音依旧冷静，如同她手中那些冰冷的金属部件。
“撤！”
龙王最后扫视了一眼这片狼藉的战场——倾倒的设备、散落的药瓶、凝固的血迹、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人质（包括那三位身份特殊、此刻却与待宰羔羊无异的“买家”）……确认没有留下任何能指向他们身份或背后力量的关键物品，随即也矮身，灵巧地钻入了那狭窄、压抑的管道。夜莺紧随其后，在进入前，她反手将一枚烟雾弹拔掉保险，轻轻滚到管道口内侧，浓密的灰色烟雾立刻开始弥漫，遮蔽了最后的入口。
地下管道网，钢铁的肠道
管道内部的空间比预想的更加逼仄。直径可能只有不到一米，成年人必须在里面匍匐爬行。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陈年的灰尘、厚重铁锈的腥气、某种有机物腐败后的酸臭，以及地下特有的、阴冷的湿气。四名队员加上一副担架，在这黑暗的钢铁肠道里行动极其艰难缓慢，每一次挪动都带起更多的锈蚀碎屑和灰尘，扑头盖脸。
雷公在最前方，如同开路的坦克，他用戴着战术手套的双手和穿着厚重作战靴的双脚，奋力挤开层层叠叠的、黏糊糊的蛛网和一些不明原因的障碍物，为后续队伍开辟通道。他的呼吸粗重，在狭窄空间里回荡。
手术刀在中间，承担着最艰巨的任务。他不仅要跟上雷公的速度，还要竭尽全力保持担架的平稳，避免苏晚受到二次伤害。每一次拖拽，都消耗着他巨大的体力，汗水很快浸透了他的作战服，顺着下巴滴落在冰冷的金属管道壁上，发出轻微的“嗤”声。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固定在担架侧面的便携生命监护仪，那微弱的荧光是他此刻全部世界的焦点。苏晚偶尔因为颠簸而发出的无意识痛苦呻吟，像针一样刺穿着他的耳膜，提醒着他肩上背负的，是一条何其沉重而脆弱的生命。
龙王和夜莺断后。龙王几乎是倒退着爬行，枪口始终指向后方黑暗的来路，耳朵竖起的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的声响。夜莺则负责监控后方传感器传来的信号，她的动作同样敏捷，但更多了一份技术人员的精准，时不时检查一下布置在管道拐角的微型震动传感器是否工作正常。
“后方有动静！”夜莺突然低声警告，她的耳机里传来一阵轻微的、持续的电子蜂鸣，“他们从正门进来了！触发了第一枚诡雷！是震撼弹！”
隐约的、被管道扭曲放大的爆炸声和随之而来的、模糊而混乱的叫喊声从后方传来，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回响。敌人被暂时阻挡和迷惑了。
“加快速度！”龙王低吼，声音在管道里产生回音。他知道，诡雷只能争取片刻时间，敌人很快会反应过来，真正的追击即将开始。
他们在这片无尽的黑暗中拼命向前爬行。手肘和膝盖与冰冷粗糙的金属摩擦，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但没人吭声。每一米都仿佛被无限拉长，体力和意志都在飞速消耗。只有粗重的喘息声、衣物摩擦声、担架拖拽声，以及那稳定而微弱的生命监护仪滴答声，交织成一首绝望与希望并存的地下逃亡曲。
“前方有光！可能是出口！”最前面的雷公突然报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振奋。
一丝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的、带着些许灰白的光线，从管道尽头的缝隙透入，同时涌入的，还有一丝虽然混杂着垃圾气味，但明显比管道内“新鲜”许多的、潮湿的空气。这无疑是希望的信号。
“小心侦查！可能有埋伏！”龙王立刻提醒，警惕性提升到最高点。
雷公放慢速度，像一只准备扑击的猎豹，悄无声息地移动到管道口边缘。他小心翼翼地拨开洞口边缘垂落的、沾满油污的絮状物，将头缓缓探出。外面是一个比手术室稍大，但同样压抑的空间，更像一个废弃的储藏间。这里堆满了锈迹斑斑的废弃医疗推车、破损的氧气瓶、以及大量用黄色塑料袋封装、但显然早已泄露的生活和医疗垃圾，难闻的气味正是源于此。正对面，是一扇厚重的、布满褐色锈迹的金属双开门，门上用早已褪色的红色油漆，描绘着一个模糊但依旧令人不安的生物危害标志。这里显然是一处早已被遗忘的医疗废物临时堆放和处理点，荒废已久。
“出口安全！但目前是锁死的金属门！”雷公压低声音报告，“门很厚重，常规方式无法打开，需要爆破！”
“准备爆破！”龙王没有丝毫犹豫，“夜莺，侦查门外情况！”
夜莺立刻从战术背心的工具袋中取出一根纤细如发丝的光纤窥镜，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窥镜前端从锈蚀的门缝底下探了出去。窥镜另一端的微型屏幕在她手腕上的战术显示器上亮起，呈现出门外模糊但关键的实时影像。
门外是一条昏暗、潮湿的后巷。地面是坑洼不平的水泥地，散落着腐烂的菜叶和不明垃圾，几个墨绿色的、满是污垢的大型垃圾箱靠墙摆放。巷子一侧是高耸的、带有铁丝网的康复中心侧墙，另一侧则是斑驳的、其他建筑的背墙。远处，隐约能看到城市边缘稀疏的灯火和更深的黑暗。巷子两端暂时空无一人，寂静得反常。
“门外后巷，暂时安全！但左侧巷口约七十米外，热成像显示有人员活动热源，至少两个，移动模式疑似巡逻队！右侧巷口通向更复杂的区域，光线更暗，堆砌物更多，热源信号混乱，情况不明！”
“爆破！从右侧突围！”龙王当机立断。左侧有明确的敌人，只能赌右侧那条未知的路径。在战场上，有时候未知反而意味着机会。
雷公立刻从自己的爆破组件中取出最后一块条形定向爆破炸药，熟练地将其塑形，精准地贴合在金属门锁和门闩的位置。他设置好微型雷管，回头看向队友。
“爆破！掩护！”
所有人下意识地低头，侧身，捂住耳朵。
轰——！
一声更加沉闷、但穿透力极强的巨响。定向爆破产生的能量绝大部分作用于门锁结构，将其瞬间摧毁！门板在冲击波下猛地向内弹开一道足以让人通过的缝隙，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狭小空间内回荡。
“走！”
雷公低吼一声，第一个用肩膀撞开变形的门板，侧身滚入后巷，手中的突击步枪瞬间指向左右两侧，确认瞬间安全。手术刀和龙王立刻抬着担架紧随其后！夜莺最后一个出来，反手将一枚准备好的烟雾弹拔掉保险，精准地扔在刚刚被炸开的门口。
嘶——！
浓密的、带着刺鼻气味的灰色烟雾瞬间从门口汹涌而出，迅速弥漫，不仅遮蔽了出口，也开始向巷子两端扩散，形成一道有效的视觉屏障。
“右侧！快！”
四人护着担架，沿着湿滑、肮脏的后巷向右侧全力冲刺！脚步声在狭窄的巷道里发出凌乱而急促的回响，打破了夜的寂静。
然而，好运似乎到此为止。
几乎在他们冲出烟雾范围的同时，左侧巷口就传来了尖锐的、用高棉语发出的叫喊声和杂乱的脚步声！差猜的人比预想的来得更快！
“发现目标！在后巷！向右跑了！”清晰的呼喊声穿透烟雾，带着发现猎物的兴奋。
咻咻咻——！
子弹划破空气的尖锐呼啸声接踵而至！子弹打在巷道的墙壁上，溅起一连串的火星和水泥碎屑！敌人毫不犹豫地开火了！
“找掩护！反击！”龙王大吼，和雷公几乎同时转身，以巷角的垃圾箱和墙壁凸起为依托，瞬间扣动扳机！噗噗噗！加装了消音器的步枪发出短促而致命的轻响，精准的三点射顿时压制了巷口敌人的火力点，隐约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
但更多的敌人正在从左侧巷口涌来，自动步枪的全自动射击声像爆豆般响起，子弹如同泼水般扫过来，压制得龙王和雷公几乎抬不起头。
“手术刀！夜莺！带目标先走！前面路口左转！”龙王在激烈的交火间隙，对着麦克风声嘶力竭地命令。
手术刀和夜莺没有任何迟疑，两人一前一后抬起担架，利用这短暂的火力掩护，拼命向前奔跑。担架上的苏晚在剧烈的颠簸中发出痛苦的、无意识的呜咽，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惨白。
“Sarah！我们需要接应！右侧突围路线！”龙王一边更换弹匣，一边在震耳欲聋的枪声中对着麦克风大喊。
“收到！正在规划……右侧穿过小巷是……是一片未开发的林地和废弃的民居区，地形复杂，但距离主干道和预定接应点更远！差猜的人正在从外围包抄！热信号显示，有一辆疑似他们的轮式装甲车正在向你们的方向移动！预计三分钟内到达！”Sarah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和绝望，屏幕上的数据流和红点移动轨迹，勾勒出一张正在迅速收拢的死亡之网。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砰！一声迥异于步枪射击的、低沉而有力的巨响！
一道耀眼的、拖着尾焰的火线，从左侧巷口上方某处——可能是某扇窗户或者屋顶——电射而来，精准地击中了几人刚才藏身处的那个大型垃圾箱！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瞬间吞噬了一切！火箭助推榴弹（RPG）战斗部装药的空心装药破甲弹头，虽然主要对付装甲目标，但对付软目标和工事同样威力惊人！垃圾箱被瞬间撕裂、引爆，里面堆积的易燃垃圾化作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灼热的破片和燃烧的碎屑如同暴雨般向四周激射！爆炸产生的灼热气浪如同无形的重锤，将刚刚完成射击、正准备后撤的龙王和雷公猛地掀飞出去！
“龙王！雷公！”已经冲到前方路口的夜莺回头，恰好看到这令人心胆俱裂的一幕，失声惊呼。
“咳咳……没事！”龙王晃了晃被震得嗡嗡作响、几乎失去听觉的脑袋，奋力推开压在他身上、帮他挡住了大部分冲击波和破片的雷公。雷公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他的肩部被一块灼热的、边缘锋利的金属破片划过，厚重的作战服被轻易撕裂，下方的皮肉翻卷，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肩头。但他只是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哼都没哼一声，用未受伤的手臂支撑地面，试图立刻爬起来继续战斗。
“撤！交替掩护！”龙王吐掉嘴里的泥灰和硝烟味道，声音嘶哑地喊道。他知道，敌人的重火力出现了，停留就是等死。
两人借助燃烧的残骸作为掩护，一边用精准的点射向后方的追兵还击，一边快速向路口退去。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手术刀和夜莺已经抬着担架拐过了路口，冲进了Sarah所说的那片未开发林地。这里树木茂密，藤蔓丛生，地面是松软的腐殖质和裸露的树根，崎岖不平，极大地阻碍了担架的前行速度。每前进一米都异常艰难。
“不行！这样太慢了！她的生命体征又开始波动了！”手术刀看着生命监测器屏幕上再次开始跳跃、呈现下降趋势的曲线，焦急地喊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苏晚的生命，正在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
“放弃担架！我背她！”雷公如同受伤的猛兽般冲了过来，他不顾肩头还在汩汩流血的伤口，毫不犹豫地将苏晚从担架上抱起。他用强大的臂力将苏晚娇小而无意识的身体固定在自己宽阔厚实的后背上，然后用最快的速度，用备用快速扎带将她的大腿和自己的身体牢牢捆绑在一起，形成一个相对稳固的背负姿势。
“跟着我！”雷公低吼一声，如同背负着幼崽的史前巨熊，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和速度，迈开大步在黑暗、障碍密布的林地中狂奔起来！他的每一步都踩得地面微微震动，强行用身体撞开拦路的低矮枝桠和藤蔓，速度比起抬担架时，瞬间提升了一倍不止！
龙王、夜莺、手术刀紧随其后，三人自动组成一个松散的护卫队形，利用树木作为掩护，不断向后方和侧翼若隐若现的追兵进行压制射击。子弹啾啾地划过身边，打断枝叶，削下树皮，泥土飞溅。敌人的叫喊声、脚步声，以及偶尔响起的、试图进行火力覆盖的盲射，从后方和两侧不断逼近，如同逐渐收紧的绞索。显然，差猜调动了更多的人手，誓要将他们围歼在这片林地之中。
“前方有车灯！”冲在最前面、如同人形破障机般的雷公突然喊道，声音带着一丝凝重。
透过稀疏的林木缝隙，只见林地的边缘，那条通往外部公路的、泥泞的土路上，两道刺眼得如同怪兽眼睛的氙气大灯亮起，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一辆土黄色涂装、顶部架设有重机枪的轮式装甲运兵车，正粗暴地碾过灌木，试图封堵他们最后的去路！车顶那挺12.7mm重机枪的枪口，在车灯照耀下闪烁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已经开始缓缓转动，指向他们的大致方向！
“完了……”夜莺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一股冰冷的绝望攫住了她。前有装甲车堵截，后有大量追兵，他们弹药用尽，人人带伤，似乎已经陷入了十面埋伏、插翅难飞的绝境。
就在这千钧一发、所有人都以为在劫难逃之际！
嗖——轰！！！
一声截然不同的、尖锐得仿佛要撕裂耳膜、由远及近的呼啸声，如同死神的叹息，从天而降！紧接着，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那辆刚刚停稳、正准备用重机枪进行威慑射击的装甲运兵车，车头引擎舱位置猛地爆起一团巨大而耀眼的橘红色火球！爆炸的冲击波将数吨重的车体掀得猛地向上一跳，又重重落下！顶部的重机枪手被直接震飞，重机枪歪倒在一旁，那两道刺眼的车灯如同被掐灭的蜡烛，瞬间黯淡、碎裂！
这突如其来的、精准而致命的打击，让所有人都惊呆了！无论是龙王小队，还是正在围拢过来的差猜手下，动作都出现了瞬间的停滞。
“是狙击手？！还是炮击？！”龙王下意识地吼道，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判断这支援的来源。
“不……是无人机！是‘收割者’级别的武装无人机！地狱火导弹！”Sarah激动得几乎破音的声音，如同天籁般从耳机里传来，“是我们的人！大使馆紧急协调的……‘第三方’安全承包商！他们在公海上的移动平台起飞的！但这是极限距离的遥控打击，信号延迟和干扰严重！他们只有一次机会！快！趁现在！穿过土路，进入对面的林子！那里有一条干涸的雨季河床，地形复杂，可以暂时屏蔽大部分地面信号和热追踪！快！”
绝处逢生！
没有任何犹豫！肾上腺素再次飙升！
“冲过去！”龙王用尽全身力气大吼！
四人护着背负苏晚的雷公，如同四支离弦的利箭，爆发出最后的潜能，冲向那辆还在燃烧、爆炸、冒着滚滚浓烟的装甲车残骸！幸存的柬方士兵显然被这来自天空的、无法理解也无法对抗的精准打击吓破了胆，一时之间竟无人敢冒头射击，只是躲在掩体后盲目地朝天空和四周扫射。
他们飞快地冲过泥泞的土路，浓烟和火光成为他们最好的掩护。一头扎进对面更加茂密、更加漆黑的原始丛林，沿着一条陡峭的、布满落叶和湿滑苔藓的斜坡，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滑下，最终消失在深邃、黑暗的干涸河床底部。
暂时，他们将喧嚣、火光和追兵甩在了身后。
河床底部一片死寂，只有几人粗重得如同风箱般的喘息声，以及丛林深处不知名虫豸的鸣叫。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包裹着这支伤痕累累、精疲力尽的小队。
但危机远未结束。苏晚的生命依然在生死线上徘徊，他们弹药用尽，人人带伤，雷公的伤口需要紧急处理，并且他们依然深处柬埔寨境内，距离安全的边境线还有漫长而危险的距离。差猜的势力绝不会善罢甘休，更大的搜捕网正在撒开。
黑夜，依旧漫长。猎杀，仍在继续。他们只是赢得了片刻的喘息，而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更加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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