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天裂，道争
所有刚刚被从瘟疫中拯救回来的人，都感觉那股熟悉的无力与窒息感，再次扼住了自己的喉咙。
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他们脚下的大地，正在死去。
玄武湖畔的青草，瞬间枯黄，化作飞灰。
远处秦淮河的河水，停止了流动，那清澈的波光迅速变得浑浊，灰败，散发出一股腐烂的腥臭。
整个南京城，所有的生机，所有的色彩，都在被那道不起眼的黑色裂痕，疯狂地抽取，吞噬。
刚刚还沉浸在神迹与狂热之中的百万军民，瞬间被打入了更深一层的绝望地狱。
这种感觉，就像是刚刚被人从溺水的边缘救上岸，还没来得及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就被一只更巨大的手，连同脚下的陆地一起，按进了更深的海底。
“假的，都是假的。”
“他不是神仙他是个招来更大灾祸的妖魔。”
一名侥幸在之前的清洗中活下来的前朝言官，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冲了出来他指着天空中的张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
“是他是他触怒了真正的天道，我们所有人都要给他陪葬。”
他的话像是一颗投入油锅的火星，瞬间点燃了人群之中那早已绷紧到极限的恐惧神经。
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信仰在面对这种波及整个世界根基的，更加无可抵挡的恐怖面前开始了剧烈的动摇。
“林婉儿。”
张顺甚至没有回头他的声音依旧平淡。
“封锁四城白衣卫上街。”
“凡有妖言惑众动摇人心者不必审不必问就地格杀。”
“遵命。”
林婉儿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凄厉的惨叫声，便从那名言官所在的方向响起。
一颗大好的人头冲天而起，温热的鲜血溅了周围那些同样开始骚动的人群一脸。
冰冷的剑锋与白衣卫那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神，暂时压制住了即将爆发的混乱。
“看到了吗？”
张顺缓缓地转过身，他的视线扫过下方那一张张写满了恐惧与茫然的脸。
“这就是你们信奉了千年的‘天’。”
“它打不过我，便想毁掉这个棋盘。”
“它宁愿让你们，让这片土地上所有的生灵，都化为尘埃，也不愿意看到一个新的规矩，在这里诞生。”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现在，它给了你们一个选择。”
“是继续跪着，作为它的陪葬品，与这个旧世界一同腐朽，还是站起来，用你们自己的意志，随我一同，开创一个真正属于人的新纪元。”
没有人回答。
因为他们根本听不懂，也无法理解，这番话背后，所代表的那场战争，究竟是何等的层次。
他们只知道，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他们只知道，这个世界，正在死去。
“看来，你们还是不懂。”
张顺轻轻地叹了口气。
“也罢。”
“神，总是需要一些奇迹，来引导自己迷途的羔羊。”
他说完，整个人的身体，便化作了一道流光，无视了所有物理的法则，径直朝着天空之上，那道正在缓缓扩大的黑色裂痕，飞了过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身影，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来到了那道代表着世界末日的伤口之前。
他要做什么？
难道他想以凡人之躯，去弥补那苍穹的裂痕？
这个念头荒诞到了极点却又让所有人的心底，都生出了一丝连他们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微弱的希望。
张顺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他的指尖触碰到了那道裂痕的边缘。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也没有任何璀璨的光芒。
可所有人都看到，那道漆黑的散发着毁灭气息的裂痕竟然真的在他的手指之下停止了扩张。
“不够。”
张顺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能感觉到从那裂痕的另一端，传来了一股强大到近乎无穷无尽的拉扯之力。
那是一种更高维度的“熵增”法则是宇宙走向热寂的终极规律，它在强行同化分解这个世界的根基。
他可以凭借自己超脱于这个世界的本质暂时抵挡住这种分解。
但他却无法将其逆转。
除非。
他能在这个世界找到一种足以与那种终极法则相抗衡的力量。
他的视线穿过云层，再次落在了下方那片广袤的聚集了百万生灵的南京城。
“我需要你们的力量。”
“不是你们的膝盖，也不是你们的香火。”
“而是你们的意志，你们的信念，你们那不愿就此死去，不愿再被任何人，任何天道所摆布的，作为‘人’的，最纯粹的求生之念。”
“相信我。”
“将你们的意志，汇聚于我身。”
“我，将以此为薪柴，为你们，重铸苍天。”
死寂。
短暂的死寂之后，不知是谁，第一个从地上，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他是个最普通的农夫，刚刚在城外分到了三亩薄田，那是他祖祖辈辈，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不想死。
他更不想，让自己的子孙，再回到过去那种，任人宰割的日子。
他不懂什么大道，什么法则。
他只知道，天上那个人，给了他土地，救了他的命。
现在，那个人需要他的帮助。
他闭上了眼睛，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在心中呐喊出了自己最朴素的愿望。
“活下去。”
一缕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纯白色的光点，从他的头顶，缓缓升起，朝着天空之上那个身影飘了过去。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成千上万的人都站了起来。
他们的意志化作了光。
起初只是萤火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被黑暗吞噬。
但当第二个第三个，第十万第一百万个百姓都从麻木与恐惧中挣脱，将自己最纯粹的信念，投向天空的那个身影时萤火便汇聚成了星河。
南京城中无数道纯白色的光流冲天而起它们带着凡人最质朴的愿望，带着他们对生的渴望，对未来的期盼对不公命运最决绝的反抗。
这些光汇聚成了一道前所未有的洪流，浩浩荡荡地涌向了天空中那个以凡人之躯独抗天威的男人。
张顺的身体被这片纯粹的意志之海所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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