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兔子

窗外天色沉黯，雪花密密匝匝敲在玻璃上，凝成茸茸的冰花。

南知意站在床沿，指尖为顾骁扣好军装最上方的风纪扣。墨绿色呢料衬得他眉目愈发凛冽，偏那双眼含着笑，专注地凝在她脸上。

她颊边披散的青丝泛着墨玉般的光泽，衬得她愈发温软。

“叫你多睡会儿的。”

南知意手下不停，打了个哈欠：“还不是想伺候一下顾部长。”

刚系好扣子，就被他揽住腰往前提了半步。

顾骁忽然环住她的腰往上一托，将脸埋进她颈窝深深吸气：“嗯，谢谢媳妇。”

“好了，快去上班吧。”她轻推他肩膀。

顾骁望向窗帘缝隙里透出的纷扬雪幕：“今天还出去？”

“晓萱那性子，约好的事，天上下刀子都得去。”南知意替他理了理衣领，“再说，都一两个月没见了。”

“记得打电话。我让小刘去接你。”他的指尖在她睡袍腰带上一勾，又很快松开。

“我打车就好，”南知意道，“怎么老麻烦他。”

顾骁无奈摇头，在她颊边落下一吻：“再睡会儿，今晚我值班。”

听着军靴声消失在楼梯口，南知意躺回尚有余温的被窝，听见楼下吉普车引擎渐远。

想起李晓萱说友谊商店新到法国护肤品，今天还要约两个小姐妹一起做美容。

这半年晓萱像是开了窍，看画展、学插花，俨然活成摩登女郎，成了京城玩乐的行家。

南知意想，这样或许也不错，至少能让心里能快活些。

午后雪势稍缓，她送顾昭到附小门口，孩子裹得像个小棉球，踩着雪还不忘了蹦蹦跳跳。

望着儿子跟相熟的小伙伴，你追我赶地进了校门，南知意才往大院门口走。

她招手拦了辆出租车。

车窗上凝着白雾，南知意用指尖擦出一道明镜，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

这些年京城变得太快，快得让人恍惚。

出租车停在王府井百货门前，她径直走向二楼的“春明茶座”。

这里暖气开得足，雕花玻璃门一推开，咖啡香混着暖风扑面而来，热乎乎地熏着人。

南知意刚解开围巾，就看见李晓萱在靠窗的卡座里招手。

“晓萱。”

“你来得倒早，”李晓萱穿着件洋红色羊毛裙，面前摆着喝了一半的柠檬水。“我才刚到。喝什么？今儿我请客。”

她推过烫金的饮品单。

“还是我请你吧，”南知意脱下大衣，露出墨绿羊绒衫，“算赔罪。”

“啊！你也知道该赔罪？”李晓萱夸张地拍她手背，“十回约你才来一两回！”

南知意无奈一笑：“你也太夸张。等毕业正式工作后，应该能清闲些。最近在改论文，还要准备作家研讨会……”

李晓萱招招手，穿着白制服的服务员端着托盘过来。

“巴西咖啡一杯。”

她又问南知意，“知意，你喝什么？”

南知意翻开皮质菜单，指尖在“英式红茶”上点了点：“再来个栗子蛋糕？”

李晓萱咯咯笑着，“要，今天你请客，我可不客气。”

南知意就让服务员记下，两块栗子蛋糕。

等服务员离去，南知意对李晓萱笑了笑。

李晓萱左看右看，压低声音：“你笑什么呢，这么开心？顾部长真要高升了？”

“看到你高兴还不行啊？”

南知意嗔她一眼，““你消息倒灵通。不过呀，他工作上的事，向来不跟我多说。”

李晓萱显然不信，身子往前倾了倾：“你别框我，总不能一点儿不跟你透露啊？”

“是啊，一点都不跟我说。”

南知意拖长语调，正好看见服务员端着托盘过来，“先吃东西！不许问了。”

红茶的香气与咖啡的醇厚交织，两块蛋糕上点缀着糖渍樱桃。

李晓萱只好拿起叉子：“就知道你嘴巴严得很。”

南知意切下一角蛋糕，奶油在舌尖化开：“嗯，你尝尝，挺好吃的。”

她望向柜台，“等会，我打包两份带回去给我儿子。”

“行行行。”李晓萱尝了几口，又说，“等下丽萍姐和文娟姐也要来。”

陈文娟是陈家大女儿，去年...她丈夫跟一个青衣在外面筑下爱巢，陈文娟把院门砍得稀巴烂...

南知意喝了口红茶，有些好奇，望向李晓萱：“陈同志丈夫那件事，后来怎么样了？”

李晓萱朝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还能怎么着？凑合过呗。”

她拈起一块方糖放进咖啡，“那青衣被送去兰州，她丈夫被夫家长辈押着登门赔罪，名下一套前门外的铺面，两处房产都转到两人的孩子名下——反正长子长孙，肉烂在锅里。”

“就这样？”南知意蹙眉，大为不解，“继续过？”

“两家老爷子是长征时的老战友，孩子还在上小学。”李晓萱叹了口气，“文娟姐倒是想离，可婆家娘家都不答应。你晓得她父亲刚退二线，正是需要姻亲帮衬的时候。”

茶座里飘着《绒花》的旋律，南知意望着窗外纷扬的雪花，想起陈文娟平日温婉的模样，还有此时，李晓萱语气里那份物伤其类的怅惘...

她心里泛起一丝怜意,转而问道：“你这段时间，常带陈同志散心？”

“她现在想得开。”

李晓萱忽然凑近，声音更轻了几分，“上回在文化宫舞会，认识了个美院老师。”

见南知意被红茶呛得轻咳，她得意地扬起描画的柳叶眉，“吓着了吧？下回等你咽下茶水再说。”

南知意抽出帕子拭了拭嘴角：“确实没想到……陈同志看着最是端庄，不像这样的人。”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李晓萱拈起块方糖投进咖啡，“她那个丈夫，前阵子又偷偷往外地跑。既然各玩各的，谁还不会找乐子？”

南知意也不再多问，专心喝茶，甜腻的蛋糕，配上醇香的红茶，倒是挺合适。

这时门口风铃轻响，赵丽萍和陈文娟挽着手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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