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月光

南知意起身迎到廊下，廊檐下挂着的几只鸟笼轻轻晃动。

其中那只灰扑扑的八哥歪着头瞅见南知意，扯着嗓子嚷起来："您好！恭喜发财！"

把南知意逗得莞尔一笑。

顾骁也三步并作两步踏上台阶，军装袖口卷到肘部，露出晒成小麦色的小臂。

"今天开心吗？"他握住南知意的手，揉了揉。

南知意从兜里掏出手绢，轻轻拭去他鬓角的汗珠："听了满耳朵的稀奇事，比看电视还精彩。"

她眼波流转，带着几分俏皮，"还赢了孙姐三块五毛钱呢。"

顾骁眼角漾开笑意："开心就好。现在回去？我带你们去新开的那家粤菜馆，听说师傅是从广州请来的。"

"秦部长留饭呢，"南知意朝屋里努努嘴，"特意嘱咐要等你。"

他正要接话，秦奋洪亮的嗓音已经从客厅传出来："老顾，快进来吹风扇！外头热得跟蒸笼似的。"

顾骁牵着南知意进屋，吊扇正在头顶呜呜转着，送来些许凉风。

顾昭和瑶瑶并排坐在小板凳上看电视，屏幕上正放着动画片。

秦奋拍拍身边的沙发位，两个男人很快聊起最近南方边境的局势和军校招生新政。

南知意对这些不感兴趣，给顾骁递了一杯温茶，就去厨房找李晓萱说话。

晚饭时，李晓萱兴致勃勃地提起下周末两家人一起去承德旅行的计划。"听说那里现在凉快得像初秋..."

南知意目光盈盈地望向顾骁，带着询问。

顾骁给她夹了块糖醋排骨，摇头道："这段时间部里要筹备秋季演习，实在抽不开身。"他转头对秦奋说，"麻烦你多照应。"

秦奋拍着胸脯保证："放心，保管把嫂子和顾昭照顾得妥妥帖帖。承德饭店我熟，让他们给留视野最好的客房。"

临别时却出了个小插曲。

瑶瑶抱着顾昭的腿不肯撒手，，小脸埋在他裤腿上蹭来蹭去，奶声奶气地嘟囔："哥哥...不走..."她才一岁多，平日里在院里难得有玩伴，这会儿凭着幼儿的本能，死死抓着这个会陪她玩贝壳、会耐心讲故事的哥哥。

大人们围在旁边看得忍俊不禁。

顾昭蹲下身，摸着她的小脑袋轻声哄着。

秦奋看得酸溜溜的，干脆把女儿捞起来举高高："乖宝，爸爸带你坐飞机哟！"

瑶瑶被爸爸转移注意力。

趁这功夫，秦奋赶紧朝顾骁使眼色，示意他们快走。

一家三口终于告辞离去。

李晓萱和秦奋抱着女儿站在院外的香樟树下，目送吉普车的尾灯消失在巷口。

夜风拂过，带来一阵清甜的槐花香。

秦奋把脸贴在女儿软乎乎的脸颊上，闷声说："宝贝，爸爸跟你说，这世上没有好男人，只有爸爸最好。你以后可不能离开爸爸。"

瑶瑶听不懂这番酸话，只往他怀里钻："爸爸！"

"好闺女..."秦奋把女儿往上掂了掂，抱得紧紧的，"爸爸爱死你了。"

李晓萱在一旁直摇头："照你这么说，咱闺女这辈子都不嫁人了？"

"正好！"秦奋简直义愤填膺了。"咱们两家给她攒的嫁妆，够她舒舒服服过一辈子了。"

说着突然皱眉，仿佛已经看见二十年后有臭小子要来抢他宝贝闺女...那场景，想起来都让他难受。

李晓萱还故意逗他："其实嫁给小满就挺好，你看那孩子年纪小小就..."

"不听不听！"秦奋一把捂住女儿的耳朵往院里跑，"闺女还小呢！"跑出几步又回头瞪媳妇，"我跟你说，再好也不行！谁都不行！"

李晓萱慢悠悠跟在后面，看丈夫抱着女儿像护崽的老母鸡，忍不住笑起来。

——

回程的吉普车上，南知意把儿子搂在怀里，对着顾骁说："咱们儿子今天可了不得，不仅自己看书学习，还把瑶瑶照顾得妥妥帖帖...."

她在儿子额头连亲好几下，"简直就是个超级无敌乖乖宝！"

顾昭有些不好意思，却还喜欢跟妈妈这么亲热的感觉，他往南知意那边靠了靠。

"妈妈，你太夸张了。"

"哪里夸张了？"南知意理直气壮，"我儿子就是世界上最好的。"

她搂紧儿子，抬眼正好在后视镜里撞上顾骁含笑的眸子。

她悄悄朝镜子里抛了个媚眼，眼波流转，在顾骁心里漾开圈圈涟漪。

等回到家，院子里的灯亮堂堂的。

南知意正纳闷张姐怎么还没下班，就见张悦然从屋里飞出来，一把将顾昭抱起来转了个圈。

她搂住顾昭亲香了好一会。

"你们可算回来了！"

顾昭也一叠声地喊："小姨！小姨！"

南知意笑着拍拍张悦然的肩膀："你这一轮试验做完了？能住几天？"

"暂时告一段落。所里给放了一个星期的假。开学前我就在这边助理研究员，主要帮陈教授整理数据。"

"那正好，下周末我们打算去承德避暑，你也一起去？"

张悦然支支吾吾起来，"这个...到时候再说吧，我可能还有点别的事..."

南知意会意地没有追问，"好，要是改主意了，随时告诉我。"

张悦然明显松了口气，拉着顾昭往屋里跑："走，小姨给你带了好玩的！"

南知意看着他们进屋，就站在院里等着顾骁。

顾骁停好车走进院子，先把门锁好，才牵起南知意的手，带着她在秋千上坐下。

今夜是1982年7月5日，农历十五，满月像枚白玉盘悬在瓦蓝的夜幕上。

南知意靠在顾骁肩头，手指抓着他的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他的握过枪，批过文件，拂过她的脸颊，掌心干燥又温暖。

"五哥。"

"嗯？"

"顾骁？"

"嗯？"

她在他肩头蹭了蹭，发丝扫过他的下颌："我就是想叫叫你。"

顾骁低笑，手臂环住她的肩膀："好媳妇，我也想你。"他的声音在夜色里格外醇厚，"可惜不能陪你们去玩..."

"啊，该我说才对。"南知意抬起头，手指轻佻地捏住他的下巴："我们要去玩了，不带你哦。"

她拖长语调，"小可怜——不带你出去玩哦。"

顾骁挑眉看她，月光在他深邃的眉眼间流淌。

南知意忽然发觉，这些年顾骁肩章上的星添了，也比年轻时更添几分迫人的气势。

岁月在他眼角刻下细纹，却让那份沉稳内敛的气质愈发慑人。

他不必说话，只需一个眼神就能让她心尖发颤。

南知意看得痴了，总是含着笑意的杏眼，只映着月亮和他的影子。

看着媳妇这般模样，顾骁喉结轻轻滚动，心底泛起隐秘的得意。

他身子往前倾了倾，臂膀一揽，就把人捞到自己腿上。

"看来...今晚得让媳妇好好安慰一下我这个'小可怜'了。"

南知意顺势环住他的脖颈，轻声说："顾骁，今晚月色真美。"

顾骁怔了刹那，随即低笑，温热的掌心抚上她的后颈，拇指在那片细腻的肌肤上轻轻摩挲。

他贴着她耳畔回应："风也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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