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满当

次日清晨，南知意还在慢条斯理地喝着小米粥，顾骁和小满已经穿戴整齐，准备跟着顾司令出门。

顾骁整理着袖口，走到南知意身边，低声跟她解释：“爸要带我和小满去拜访一下叶老，他老人家也回建安过年，我们得先去一趟。”

叶老是比顾司令资历更老的一位首长，如今退居二线，威望犹存。

“你要不要一起去？”

南知意不肯：“你们爷孙三代正好说说话，我在家挺好，还能赶赶稿子，顺便帮吴妈收拾收拾，等顾彦和哥嫂他们回来。”

顾骁也不勉强，顺手拿起一个白水煮蛋，慢慢剥着，“行，那你在家好好的，我们下午就回来。”

这时，顾司令从房里出来，一身挺括的中山装，精神矍铄。

他看到儿子又在伺候媳妇，没眼看，只中气十足地招呼孙子：“顾昭，出发了。”

南知意要起身相送，被顾骁轻轻按回椅子上，又将一块鸡蛋饼塞到她手里：“坐着吃你的，等我回来。”

“嗯。”南知意捧着鸡蛋饼，看着丈夫牵着儿子，跟在顾司令身后出了门。

送走爷孙三人，南知意不紧不慢地吃完早餐。

“吴妈，等下我帮你一起收拾房间吧？”

吴妈正求之不得：“那感情好！房间我前几天都打扫过了，就是被褥还没完全铺陈开，咱们铺床叠被，正好说说话。”

两人先去二楼顾彦的房间。

吴妈翻出新床单，小声道：“唉，有些话，我本不该多嘴，但你也不是外人……就司令刚出院那会，顾军长和顾主任一起回来看司令，爷仨在书房里说话。”

南知意抬眼看向吴妈，心里预感不会是什么好事。

吴妈叹了口气，眉头皱起来。

“谁能想到，张同志不知怎么得了信儿，带着两个孩子突然来了，小李拦着没拦住，就在院子里，又是哭又是叫的，嚷嚷着要见司令，那场面…真是难看。”

南知意手上动作都停了，愕然道：“啊？二嫂？她闹什么？”

“具体为了啥，我也不清楚。就听见她哭喊着，好像是求司令……说什么‘不能去西北’、‘孩子还小’、‘那地方太苦了’之类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当时顾主任冲出去，脸色就变了，好说歹说，算是把人给劝走了。”

南知意轻轻叹口气。

她知道二哥的工作有调动，但具体细节顾骁没多说，她也没细问。

此刻听吴妈这么一说，才知其中还有这样的波折。

不去西北？

难道是工作调动出了问题，或者二嫂不愿去？

这其中牵扯到的工作安排和家庭矛盾，恐怕不是她能置喙的。

她只是觉得，在老爷子大病初愈的时候来这么一出，实在有些不懂事。

吴妈随口说完，就说了些备年货的事。

她又笑了笑，“知意你是不知道，就这一年，咱们建安变化可不小哩！”

南知意也配合着好奇地问：“哦？都有什么变化？”

“以前买啥都得要票，现在可好了，菜场里鸡鸭鱼肉日日见满，好些小摊小贩摆出来，鸡蛋、青菜，甚至一些南边的水果，像香蕉、橘子，都不要票，只要有钱，随便买！百货大楼也进了好些新鲜花样，喇叭裤，洋衬衫，我儿媳妇还专门买了一条，唉呀，真是新鲜！”

“京城也差不多，我前阵子去逛，发现街面上开了不少个体户的小店，卖衣服的，卖小吃的，还有修理收音机、手表的，热闹得很。现在政策放宽，鼓励老百姓自谋职业呢。”

吴妈连连点头，手上铺床的动作不停。

“可不是嘛！咱们这条街上，前几个月就有人家把临街的窗户打开，卖自家做的包子、馄饨，生意还挺好！搁以前，这可不敢想。听说啊，连乡下都悄悄搞起了什么‘联产承包’，农民积极性高了，这城里的东西自然就多了。”

......

接下来，两人也只是随意聊着些新鲜事，对顾二哥家的事，不再讨论。

很快，一起将几个房间都收拾妥当。

吴妈催南知意：“知意，这边都弄得差不多了，你回屋歇会儿，或者去楼下看看电视解闷儿。咱家这台还是黑白的，不过我前儿个去百货商店，看见有彩色电视机了！那画面，啧啧，跟真的似的，就是贵得吓人！”

南知意笑着点头：“那好，吴妈，我先回房。等中午做饭，我给你打下手。”

“不用不用，我一个人忙得过来，你忙你的正经事！”说着，吴妈钻进厨房张罗去了。

等到半下午，南知意正在房间里写稿子，听到楼下院子里传来吴妈惊喜呼唤：“知意！知意！顾彦回来了！顾彦——！”

南知意闻声放下笔，走到窗边往下看。

只见吴妈已经小跑着迎到院门口，顾彦拎着两个大包进来。

吴妈围着他，激动得不行，手在他胳膊上、背上摸来摸去，嘴里念叨着什么。

南知意隔着窗户都能猜到，吴妈肯定又在说“哎呦，又瘦了！”“在外面是不是没好好吃饭？”之类的话。

她笑了笑，转身也下楼。

走到玄关，顾彦看到她，随手把包往地上一放：“好了好了，吴妈，知意，都进屋去，外面冷。车里还有点东西，我去搬过来。”

南知意上前一步：“我去帮你。”

顾彦摆摆手，“就一趟的事儿，你们别沾手了。”说着转身又走出去。

南知意和吴妈只好站在屋门口等着。

没一会儿，顾彦果然又拎着几个大大小小的包裹进来，两只手都被占得满满当当。

他把东西在客厅角落堆放好，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

“可算到家了！”

吴妈赶紧端来一杯茶水：“快，喝口茶，温的，正好入口。饿不饿？家里有现成的点心，我给你下碗面也快！”

顾彦接过茶杯喝了一大口，“不用麻烦吴妈，我在车上吃了点干粮，垫过了，不饿。”

吴妈絮叨起来：“光吃干粮哪行啊！那东西又干又硬，没营养！你看看你，这才出去多久，脸颊肉都没了！哎……”

她心疼地直咂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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