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他顿了顿，视线转向一旁正襟危坐、努力想找回一点“老子”派头的刘海中，不过话却是对易中海说的。
“但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厂里按规矩办事，流程就会走得快。”
“要是有人觉得规矩给的少了，想闹一闹，要点‘额外’的东西，那厂里就得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刘宇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目光重新落回易中海身上：“比如说，事故原因，厂医说是营养不良、体力不支导致的失误。”
“那就要查，为什么会体力不支？是前一天晚上没休息好，还是带病上岗？他作为你的徒弟，你这个当师傅的，有没有尽到监督提醒的责任？”
“我记得……你上次考八级工，好像因为一些事情，还背着个处分吧？”
“轰！”最后这句话，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易中海的心口。
他整个人猛地一颤，脸色瞬间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处分！那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污点！为了考八级工，他动了歪心思，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没考上，还被全厂通报批评。
这件事是他心底最深的刺，他以为已经过去了，没想到被刘宇如此轻描淡写地翻了出来。
如果厂里真要深究，把他这个“带病”的师傅也牵扯进去，那别说帮贾家要补偿了，他自己的饭碗都可能保不住！
旁边的刘海中看得目瞪口呆，他原本还端着架子，此刻肚子也不挺了，腰也塌了下去。
他只知道自己儿子搞技术厉害，没想到处理起这种人情世故，手段更是老辣得惊人。
三言两语，就捏住了易中海的要害。
而最会算计的阎埠贵，更是吓得往后缩了缩。
他那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恐惧。
他意识到，眼前的刘宇，早已不是四合院里那个，可以随便算计的小年轻了。
这是一头真正的猛虎，平时打盹，一睁眼就能吃人。
他连忙打圆场：“老易也是急糊涂了，刘宇你别往心里去，我们就是来问问政策，没别的意思，真没别的意思……”
刘宇没理他，继续对已经面如死灰的易中海说道：“按规定，贾东旭的工亡待遇有几个选择。”
“第一，丧葬补助金，这是一笔一次性的钱，用来办理后事。”
“第二，抚恤金，按月发放给他的直系亲属，也就是秦淮茹和孩子们，直到孩子成年，这是一份长期的保障。”
他伸出第三根手指：“第三，如果家属不想要抚恤金，可以申请一次性工亡补助金，拿一大笔钱，以后跟厂里两清。”
“第四，就是你说的，让秦淮茹顶岗进厂。”
“但你要清楚，一旦顶岗，她就成了正式工人，享受工人的待遇，那份按月发放的抚恤金，可就没了。”
一番话说得条理清晰、明明白白，比厂里工会干事解释得都透彻。
易中海听得嘴巴半张，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原以为这里面有很大的操作空间，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明码标价，规矩定得死死的。
“这些事，你们拿着户口本、结婚证去厂里人事科问，都能问到。”
刘宇端起桌上的搪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却没有喝，而是继续说道：“但如果是我出面，性质就变了。”
“我一个一机部的人，去‘关心’轧钢厂，一个普通工人的工伤赔偿。”
“别人会怎么想？是觉得我公事公办，还是觉得你们几个跑到部委来‘上访’，逼着我给你们走后门？”
“走后门”三个字，像三根钢针，扎进了在场三个老家伙的耳朵里。
刘海中的脸彻底挂不住了，他今天来，本意是显摆、炫耀，结果差点被儿子扣上一顶“利用职权谋私”的帽子。
阎埠贵更是吓得直摆手，他就是个小学老师，最怕沾上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
易中海的背，彻底佝偻了下去。
他终于明白，自己今晚犯了多大的错误。
他以为是来搬救兵，其实是把一把双刃剑，往自己脖子上架。
刘宇要是不管，他丢人；刘宇要是真管了，他可能要倒大霉。
“刘宇……你说得对……”易中海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是我想得太简单了……这事……这事不该你出面，不该！”
他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主动把责任揽了过去：“我明天自己去厂里问，就按规矩办，按规矩办就好。”
看到他这副模样，刘宇才将茶杯放下。
“我不会出面。”他给出最终的结论，但话锋一转，“不过，我可以给轧钢厂的杨厂长打个电话，不谈具体的事。”
“就说院里邻居出了事，让他关照一下，按规定把流程走顺，别让孤儿寡母的来回跑冤枉路。”
“你们明天去的时候，把贾东旭的工作证、家里的户口本都带齐了，省得麻烦。”
这一手，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拿捏得恰到好处。
既撇清了关系，又给了他们一个天大的面子，一个部委直属研究所的处长，亲自给厂长打电话“关照”，这流程能不顺吗？
易中海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一丝光亮，他连忙点头，感激涕零：“谢谢，谢谢你刘宇！太谢谢你了！”
深夜十一点，寒风渐起。
刘宇站在传达室门口，看着三个老家伙远去的背影，在昏黄的路灯下被拉得老长，最终消失在拐角。
四合院里的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就像一个泥潭，一旦陷进去，只会越陷越深，耗费掉宝贵的精力。
他转身走回灯火通明的办公楼，空气中还残留着机油和金属的混合气息。
贾东旭的死、秦淮茹的未来，对于这个庞大的院落来说，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而他脑海中，那本刚刚开了个头的《晶体管计算机原理》，那台即将开始攻关的九轴机床。
以及那个庞大到，足以改变世界格局的半导体产业蓝图，才是真正能决定无数人命运的巨轮。
巨轮已经启航，不应为路边的几粒尘埃而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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