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嫌命长吗

谢至影是跑进沈宅的。

是真的跑。

沈聿的信纸被他捏得粉碎，他一句话都没说，直接扔下满皇宫等候指令的官员，马鞭都快抽断了。

他冲进院子。

院子里静得吓人。

只有几个竹匾还晒着草药，在风里轻轻晃动。

沈聿像个鹌鹑一样缩在廊下，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

看见他哥进来，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哥……我……我睡着了。”

“我就趴了一会儿……”

谢至影根本没听他说话。

目光死死钉在姜稚梨房间那扇敞开的门上。

他几步跨过去，冲进房间。

床铺是凌乱的。

被子有一半拖到了地上，枕头歪在一边。

这不像她平时会收拾的样子。

他的视线猛地转向窗户。

窗棂上，靠近插销的地方，沾着一些不明显的白色粉末。

在床脚和柜子的缝隙里，他瞥见一点微弱的反光。

他蹲下身，伸手从灰尘里捡起那样东西。

是一枚玉戒。

白玉质地，温润通透，上面简单地刻了几道龙纹。

这是他送给她的。

她说戴着做事不方便，平时都用一根红绳串着挂在脖子上，贴身藏着。

她说，这样就不会弄丢了。

现在，红绳断了，玉戒孤零零地掉在这里。

沈聿蹭到门口，看着谢至影蹲在地上的背影，背影散发着骇人的死寂。

他喉咙发紧，想说“对不起”，想说“都怪我”。

但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屁话。

谢至影缓缓站起身。

他没有回头。

“找。”

就一个字。

房间内外，阴影里，瞬间无声无息地单膝跪下一片黑衣人。

“把她找回来。”

“找不到……”

他顿了顿，终于慢慢转过身。

沈聿对上他那双眼睛，吓得倒退一步。

那眼睛里没有一点光。

“我杀了你们。”

黑衣人们齐刷刷抱拳行礼，没有一句多余的应答。

下一瞬，如同来时一样，他们悄无声息地四散消失，融入外面的街道巷陌，仿佛从未出现过。

院子里又只剩下谢至影和沈聿。

沈聿看着他哥挺拔却如同冰封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死死闭上。

他用力抹了把脸，转身就往外冲。

他得去找！

发动所有他能发动的人手，挖地三尺也要把嫂子找回来！

谢至影独自站在原地，低着头，看着掌心那枚冰冷的玉戒。

他猛地合拢手掌，将那枚玉戒死死攥在掌心，坚硬的玉石硌得他生疼。

#

姜稚梨是在刺痛中醒来的。

眼睛像被火烧，又像有无数细针扎着。

她下意识抬手，摸到一层棉布裹在眼前。

心猛地一沉。

黑暗。

又是这种无边无际的黑暗。

几年前失明的记忆轰然涌上。

破碎的药碗，绝望的哭泣，漫长得没有尽头的日夜。

恐慌攫住喉咙，她手指颤抖地去扯布带。

“别动！”

一只温热的手按住她。

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姑娘，您眼睛刚敷了药，不能拆。”

姜稚梨喘着气，指尖冰凉。

“我的眼睛……是不是又看不见了？”

那女子顿了顿。

“您放心，只是沾了不干净的粉末，大夫说静养几日便好，绝不会失明。”

悬着的心重重落下。

姜稚梨靠在枕上，冷汗浸湿里衣。

不是失明就好。

可记忆回笼。

沈宅，迷药，那个压下来的黑影，粗重的呼吸，捆住手腕的麻绳……她胃里一阵翻搅。

“你是谁？这是哪里？”

“奴婢叫小莲，是国公府的丫鬟。我们小世子路过救了您，已派人去通知您家人了。”

国公府？小世子？

姜稚梨蹙眉。

京城国公府不止一家，可能被称为“小世子”且会出现在沈宅附近的……

“敢问……是镇国公府么？”

“正是。”

傅云舟？

怎么会是他？

他们并无交集，最多宫宴上遥遥见礼。

太多疑问盘旋，但她知道从小莲这里问不出更多。

“多谢你们世子，劳烦你了。”

“姑娘客气了。您好好歇着，奴婢就在外头。”

脚步声远去，门被轻轻合上。

#

小莲轻轻带上姜稚梨的房门，没走远，转身就推开了隔壁厢房的门。

屋里坐着两位年轻男子。

一个穿着素净的青衣，正是二殿下谢清羽，他正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茶杯盖。

另一个穿着张扬的鹅黄锦袍，是这国公府正牌世子傅云舟，他翘着腿，一脸等得不耐烦。

“世子爷，”小莲对着傅云舟福了福身，“那位姑娘醒了，眼睛还疼着，但情绪还算稳定。奴婢按吩咐说了，只告诉她是在咱们国公府静养。”

“行，知道了，下去吧。”傅云舟挥挥手。

小莲低头退了出去，轻轻关好门。

屋里只剩两人。

傅云舟立刻换了副表情，身体往前一探，压着嗓子问谢清羽：“我说，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两个的，全都跟那个姜稚梨扯上关系了？”

他挠了挠头，一脸想不通：“还有，上次江南那事儿……咱们费了多少功夫？眼看就成了，你倒好，说撤就撤，计划全盘打乱！是不是就因为她？”

他紧紧盯着谢清羽。

江南那次，他们暗中策划良久，本想借着那边闹起的蛊毒瘟疫，让谢清羽有个由头顺理成章回京。

结果关键时刻，谢清羽不知收到什么消息，连夜就走了，留下个烂摊子。

他后来隐约听说，好像跟这个姜稚梨有关。

谢清羽眼皮都没抬。

他没承认，也没否认。

傅云舟看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就来气。

谢清羽却像是没听见他的质问，自顾自岔开话题。

“记得提醒她，眼睛最近不能碰水。”

“我……！”傅云舟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猛地站起来，在屋里快走两步，又转回来，指着隔壁方向。

“我的二殿下！你醒醒！那是姜稚梨！太子谢至影心尖上的人！你跟她走这么近，是想干嘛？嫌命长吗？谢至影要是知道了，他能活撕了你！”

谢清羽终于抬起头，看了傅云舟一眼，眼神没什么波动，只淡淡“嗯”了一声。

嗯？这就完了？

傅云舟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得胸口疼。

谢清羽放下茶杯，站起身，理了理衣袖。

“对了，成王最近手脚不太干净，把他安插在附近几条街的钉子清理一下。做得干净点，别太明显。”

傅云舟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抄起自己那杯已经凉透的茶灌了一大口。

“知道了！”

谢清羽不再多言，转身朝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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