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我出去跟他们打个招呼

里克的大脑，在休比那句纯粹逻辑的提问下，彻底停止了运转。

该如何穿着？

这个问题，给他问懵了。

他又不是女孩子，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

该怎么回答？

上手去教？去触碰那一具由未知金属构成的，遍布着致命兵器的躯体？

光是想象一下那个画面，里克的指尖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发麻。

用语言描述？跟一个把情感当成数据流分析的机械，解释人类穿衣服这种约定俗成的行为？这比跟尘骸兽讲道理还要荒诞。

他僵在原地，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扒光了衣服扔在广场中央的小丑，而唯一的观众，就是那个靠在墙边，脸上明晃晃写着快表演啊的混蛋陈默。

“那个……”里克的声音有些苦涩，“就是……把手，从这两个洞里伸过去……”

他虚弱地指了指连衣裙上那两个小小的袖口，感觉自己每说一个字，生命力都在流逝。

休比的电子眼闪烁了一下，开始高速演算。

【指令接收：将上肢插入指定孔洞。】

【开始执行。】

下一秒，在里克惊恐欲绝的注视下，休比抬起了她那只完全由金属构成的，造型狰狞的右臂，对准了那件洗得发白的小裙子的袖口。

那袖口的大小，恐怕连里克的小臂都塞不进去。

而休比的手臂，即便在收拢状态，也布满了各种外挂的装甲和接口，体积堪比他的大腿。

“等等等等等——！”

里克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悲鸣，整个人像被电击了一样扑了过去，死死抱住了那件连衣裙，阻止了惨剧的发生。

布料被撕裂的声音没有响起，但里克感觉自己的神经已经被扯断了。

“你疯了吗！会坏掉的！”他冲着休比低吼，完全忘了对方根本理解不了他的情绪。

【执行受阻。原因：观测样本里克·多拉进行物理干涉。】

【重新评估方案……】

“吵死了。”

陈默懒洋洋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他终于结束了看戏，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你让她把外面那层铁皮收起来不就行了？”他用一种看白痴的表情看着里克。

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

里克瞬间石化。

对啊……收起来……这么简单，这么符合逻辑的解决方案，自己为什么完全没有想到？

因为他的脑子，从见到这个机凯种开始，就已经被恐惧和荒谬搅成了一锅浆糊。

休比的电子眼在陈默和里克之间转动了一下。

【接收到新方案：收纳非必要外部武装，再进行穿着。】

【逻辑判定：可行。】

咔哒，咔，嗡——

伴随着一阵细微又极其复杂的机械运作声，休逼身体表面的那些外挂装甲和背后的兵装，开始变形、折叠、收缩。

一层层的金属外壳滑入机体内部，狰狞的炮口和复杂的接口被隐藏起来。

不过几秒钟，她整个机体小了一圈，虽然依旧能看出是机械造物，但体型已经接近一个普通的瘦弱少女。

她再次举起那件连衣裙，用那双毫无波动的电子眼，看向已经灵魂出窍的里克。

那意思很明显：现在可以了吗？

里克感觉自己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他无力地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麻木地点了点头。

休比这次没有再犹豫，动作流畅地将自己套进了那件连衣裙里。

画面，在这一刻定格。

一个由精密金属和幽蓝线路构成的机械少女，穿着一件洗得发白，带着补丁的棉布连衣裙。

裙摆有些短，尴尬地停在膝盖上方，露出下面那双泛着金属光泽，结构分明的小腿和足部。

她那头彩虹色的长发柔顺地披散下来，搭在朴素的裙子领口上。

这副景象，充满了强烈的，令人无法直视的违和感。

就在这时，科洛妮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呀？晚餐都快好了……”

她的声音在看到眼前的景象时，戛然而止。

科洛妮的视线，先是落在了穿着连衣裙，静静站立的休比身上，然后又看到了旁边站姿僵硬，表情如同奔赴刑场的里克。

下一秒，她那双总是带着忧色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哎呀！”

科洛妮惊喜地用双手捂住了嘴，脸上绽放出一种发自内心的，如同看到自家养的铁树终于开花了一般的灿烂笑容。

“里克！你……你可算……”

她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快步走到休比面前，完全无视了那些裸露的机械关节，双手扶着休比的肩膀，爱不释手地打量着。

“真好看！休比，你穿这件裙子真好看！”

她又回头，给了里克一个“你小子干得不错”的赞许表情，然后亲热地拉起休比的手。

“走走走，我们去吃饭！姐姐今天特意加了料，给你补补身子！”

里克就像一个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木偶，被科洛妮和休比夹在中间，半推半就地朝着聚落中央的空地走去。

他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那些幸存者们的视线，充满了好奇、八卦，以及一种长辈看待晚辈的欣慰。

完了。

全完了。

他里克·多拉，人类最后的领袖，抵抗组织的首领，今天，在全聚落幸存者的见证下，社会性死亡了。

晚餐的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围坐在篝火旁，一边小口吃着那来之不易的糊状食物，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着新来的三个人。

休比正襟危坐，不吃不喝，只是以固定的频率转动着头部，扫描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将他们的心跳、体温、微表情全部记录为数据。

科洛妮则完全进入了“自家弟弟终于有出息了”的姐姐模式，不停地给里克碗里添食物，然后又用下巴努了努休比的方向，脸上全是“快给人家夹菜啊”的暗示。

里克埋着头，只想把自己的脸按进滚烫的食物糊里。

只有陈默，仿佛置身事外。他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自己的那一份，然后把手里的木碗随手一放，发出了“哐当”一声脆响。

篝火旁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住了。

“我吃饱了。”陈默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这地方，太闷了。”他的话语里没有半点客气，“我出去走走。”

里克的神经猛地一跳，他豁然抬头：“出去？现在是晚上！外面到处都是怪物和黑灰！”

“是啊。”陈默活动了一下肩膀，那副样子，不像是要去危机四伏的废土，倒像是要去自家后花园散步。

“正好。”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我也挺好奇，能把这个世界折腾成这副鬼样子的，都是些什么水平的家伙。”

这话让周围的幸存者们脸色都变了。

科洛妮也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担忧：“等等！你一个人出去太危险了！”

陈默没有回头，只是朝着聚落唯一的出口走去，背对着众人，随意地抬手挥了挥。

“放心。”

他的声音穿过摇曳的火光，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那语调轻松得仿佛在谈论天气。

“我就是去跟他们，打个招呼而已。”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入口的黑暗中。

整个聚落，陷入了一片死寂。

里克手里的勺子掉进了碗里，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打个招呼？

这个疯子……他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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