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名称：休比
里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没能把那句你疯了骂出口。
他只是僵硬地转过身，迈开了脚步。
参观？
老鼠洞？
这个男人，用最轻佻的语气，说着最恐怖的话。
每一步，都像踩在绷紧的神经上。
身后跟着两个非人的存在。
一个，是将活着这件事本身，都视作一场大型实验的机械神明。
另一个，是比机械神明还要无法理解，似乎对万物都提不起兴趣，却能随手将神明玩弄于股掌的怪物。
而他，里克·多拉，就是夹在两个怪物中间，那个脆弱的，名叫实验样本的小白鼠。
样本这个词，让他的胃部一阵阵痉挛。
他不敢回头。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毫无情绪的视线，像最精密的探针，一刻不停地扫描着自己的后背，分析着自己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心跳。
那台自称Üc207Pr4f57t9的机凯种，正以一种绝对等速的姿态跟在后面。
她的金属足底踏在焦黑的碎石上，发出的咔哒声，比遗迹里催命的倒计时还要令人窒息。
陈默则不紧不慢地走在最后。
他肩上扛着昏迷不醒的芙兰，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随着他的步伐一甩一甩，扫起阵阵黑灰。
他甚至还打了个哈欠，仿佛这场末日荒原上的徒步，只是一次饭后无聊的散步。
只有风声，和那规律到让人发疯的咔哒声。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
“吼——！！！”
一声狂暴的嘶吼，从侧面一处崩塌的建筑废墟后猛然炸响！
里克浑身一激灵，猛地停步，反手拔出腰间的匕首。
一头体型堪比战车，浑身长满扭曲肉瘤与骨刺的变异巨兽，撞碎了残垣断壁，猩红的复眼死死锁定了他们！
是尘骸兽。
被黑灰侵染后，失去理智，只剩下吞噬本能的怪物。
“快……”
里克刚想吼出那个字，声音却死死卡在了喉咙里。
他看见，那个一直跟在他身后的机凯种，只是微微偏了一下头。
一道小型的武器设备亮起。
那头冲锋而来，足以踏平一个小型堡垒的尘骸兽，在距离他们还有二十多米的地方，动作猛然一滞。
就是那么凭空，干净利落地，被抹除了。
仿佛它从来没有存在过。
风吹过，卷起几缕黑灰，一切恢复原样。
里克僵在原地，握着匕首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冷汗从他的额角滑落。
这就是威胁清除协议？
这就是位阶第六？
这已经不是战斗，而是更高维度的，对“存在”本身的干涉。
【威胁已清除。】
平直的合成女声在脑中响起。
【样本里克·多拉心率瞬间提升至172bpm，肌肉僵直，瞳孔放大。】
【判定：产生名为恐惧的情绪波动。数据已记录。】
里克：“……”
他感觉自己快要虚脱了。
这观察，也太贴心了。
“走啊，愣着干嘛？”
陈默懒洋洋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的保镖，业务能力不错吧？”
里克一个踉跄，差点跪在地上。
他猛地回头，看向陈默那张写满无聊的脸，嘴唇哆嗦了半天，最终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她太好用了。”
“就是有点费心脏。”
接下来的路程，里克彻底麻木了。
无论是从地缝里钻出的啃食者集群，还是盘旋在天空中的畸变翼龙。
任何试图靠近他们百米范围内的敌性单位，都会在他察觉到的下一秒，以各种无法理解的方式，悄然蒸发。
有时候是分解成粒子。
有时候是直接被压缩成一个看不见的奇点。
还有一次，一头巨大的钻地蠕虫刚破土而出，就被拧成了麻花，然后揉成一团，塞回了它自己钻出来的洞里。
而全程，那个机凯种，连脚步的节奏都没有变过。
她只是一个安静的，高效的，行走的天灾。
而陈默，则全程都在抱怨芙兰的尾巴扫得他脸痒。
里克终于明白。
地狱不是终点。
从地狱里爬出来，发现自己身边跟了个能随时重启地狱的家伙，这才是。
十七公里的路，他们走了近三个小时。
终于，在一处巨大的峡谷裂缝前，里克停下了脚步。
“到了。”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
峡谷下方，借助岩体的阴影和一些伪装，隐约能看到一些人工建筑的轮廓。
那里，就是人类最后的聚落之一。
也是他守护了六年的，家。
可现在，他却犹豫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
扛着狐狸少女的陈默。
还有那个静静悬浮在半空，收起了双足，仿佛幽灵一样的机凯种。
他该怎么跟幸存者们解释？
说他带回来一个更恐怖的怪物当保镖？说这个保镖随时可能因为研究需要，把自己拆成零件？
大家会疯的。
不。
在大家疯掉之前，他必须先做点什么。
里克的视线，落在了机凯种那完全由金属构成的，闪烁着非人光泽的四肢，以及背后那即便收拢起来，也依然狰狞可怖的兵装上。
不行。
绝对不能让大家看到这个样子。
他一咬牙，转身冲到旁边一处废墟里，扯下一大块还算完整的，脏兮兮的厚重帆布。
他冲回到机凯种面前，将帆布猛地展开。
“穿上！”
他的声音带着命令，尽管他自己都觉得这行为荒谬又可笑。
让一个神造兵器，穿上这垃圾一样的破布？
陈默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没有作声。
机凯种的电子眼闪烁了一下。
【指令分析中……】
【指令内容：使用布料遮蔽机体。】
【逻辑判定：此行为不影响核心实验目标，不影响威胁清除协议。】
【结论：可执行。】
下一秒，她伸出那双冰冷的金属手臂，接过了帆布，有些笨拙地，将自己娇小的身躯裹了进去。
层层叠叠的兵装被遮盖，闪烁着光芒的金属躯体被隐藏。
除了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和漂浮的彩虹色长发，她看起来，就像一个裹着破烂斗篷的，瘦弱的女孩。
里克松了口气，随即又把视线投向陈默肩上的芙兰。
“她……”
“我的战利品。”陈默言简意赅。
“……”
里克感觉额角一抽。
一个兽人种的战利品。
一个被当成实验样本的人类领袖。
一个把神造兵器当导航仪用的疯子。
还有一个，成了保镖兼观察员的神造兵器。
这队伍，真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做什么重大的决定，率先走进了通往聚落的隐蔽入口。
“跟我来。”
……
聚落内部，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绝望和霉味混合的气息。
当里克带着三个外人出现时，洞穴内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用警惕、恐惧、甚至夹杂着些许敌意的视线，死死盯着他们。
恐慌像无形的瘟疫，在沉默中蔓延。
人们下意识地后退，握紧了身边一切能当做武器的东西，生锈的铁管，磨尖的石块。
“都冷静！”
里克往前一步，张开双臂，挡在了所有人面前。
“他们不是敌人！”
他的声音，因为长时间的奔波和精神紧绷而嘶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信。
骚动，渐渐平息。
但怀疑和恐惧，依旧盘踞在每个人的脸上。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白大褂，留着一头显眼红发的女孩，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里克！”
她冲到里克面前，焦急地上下打量着他，确认他没有受伤后，才松了口气。
科洛妮·多拉。
里克的义姐。
她的视线，很快就落在了陈默，以及那个全身裹在破烂帆布里，一言不发的娇小身影上。
“他们是……”
“我的……同伴。”里克艰难地吐出这个词。
科洛妮的眉头皱了起来，她显然不信。
她的视线在那个裹着帆布的身影上停留了片刻。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看着那个沉默的女孩。
几秒后，一个平直的女声，在空气中回荡。
【个体识别码：Üc207Pr4f57t9。】
整个洞穴，瞬间陷入了沉寂。
所有人都被这诡异冰冷的编码，骇得说不出话来。
科洛妮也是一愣。
随即，她那总是带着一丝忧郁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混杂着怜悯与坚决的神情。
“这太长了，根本不是名字。”
她走到那个身影面前，无视了里克紧张的眼神，认真地看着那双没有焦距的电子眼。
“‘Üc’和‘Pr’……听起来，就像休比。”
“从现在开始，你就叫休比，好吗？”
里克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陈默的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
休比的电子眼中，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奔涌。
命名。
一个完全基于情感，而非逻辑的行为。
一个新的，高价值的观测事件。
【……新变量输入……】
【……分析中……】
漫长的几秒后。
合成女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变化。
【名称休比……】
“图片你们来放吧..我就不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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