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心的解析
【确认生命信号。个体识别：里克·多拉。】
【根据逻辑推演，判定为具有高度研究价值的异常样本。】
平直的，不带任何情感波动的合成女声，直接在里克的大脑中响起。
信息传递的维度，超越了听觉。
那一瞬间，里克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不，是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这声音下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恐惧？
这个词汇已经过于贫乏。
这是碳基生命在面对更高阶的造物时，从存在根源泛起的，名为阶位的绝对压制。
挂在陈默手里的芙兰，早已彻底失去意识，身体绵软，只有那条炸成绒球的尾巴，还在本能地微微抽搐。
【提问：心，为何物？】
机械神明那双由无数数据流构成的电子眼，没有任何焦距，却精准地锁定了里克。
这个问题荒诞、诡异，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感。
【请求许可，为探求答案，对你的个体进行拆解分析。】
拆解……分析？
里克的脑海嗡的一声，归于空白。
紧接着，一股荒谬到极点的黑色幽默感涌了上来。
他笑了。
在这不断崩塌、坠向深渊的末日景象中，他居然笑了出来。
笑声嘶哑，充满了自嘲与解脱。
六年。
他以为自己见过了地狱的所有模样。
原来，最深层，最可笑的地狱，在这里。
被遗迹的格式化程序追杀，又撞上了传说中的神造兵器。
只是要像拆一个老旧的座钟，把他拆开，找一个名为心的零件。
“哈……哈哈……哈哈哈哈！”
里克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心？”
他抬起头，用那双布满血丝、燃烧着疯狂的眼睛，回望着那个悬浮在空中的娇小身影。
“那种东西……”
他一字一顿，声音里带着燃尽一切的决绝。
“你拆开我，也找不到啊！”
【否定。】
合成女声迅速回应。
【根据对你种族（Imanity）遗留下的4028TB文献资料进行分析，心一词出现频率高达68.7%。】
【它被描述为驱动个体产生非理性行为，例如爱、意志、希望等低效情感的核心。】
【但对其物理形态、构成物质、能量模式的描述均为零。】
【因此，判定为未知变量。】
【拆解高价值样本，是获取未知变量数据的最优解。】
逻辑完美，推论无懈可击。
这是来自第六位阶的，纯粹的求知欲。
里克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感觉自己是一只被钉在实验台上的青蛙，而主刀医生正在认真地向他讲解接下来的解剖步骤。
周围的崩塌在加剧。
巨大的金属残骸从上方呼啸砸落，却在靠近他们数米外，被无形的力量分解为基础粒子。
是那个机凯种。
她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存在于此，就形成了一个绝对安全的领域。
她要确保她的实验样本，在被拆解前，完好无损。
“我拒绝。”
里克深吸一口气，声音竟意外地平静下来。
当绝望抵达尽头，剩下的，反而是纯粹的理性。
他必须思考。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拒绝无效。】
合成女声没有任何变化。
【个体战力评估：你为0.003，我为9800。】
【你的拒绝，在逻辑上不成立。】
“不……”里克摇头，“你的方法是错的。”
“拆开我，你什么都得不到。”
【请求提供理论依据。】
“心，不是一个器官，不是一个零件。”
里克的语速极快，大脑在极限状态下飞速运转。
“它是一种现象。一种只在生命活着的时候，才会产生的现象。”
“我死了，它就消失了。”
“就像火焰，你把燃烧的木头拆开，是找不到火焰这个东西的。”
【……】
合成女声，第一次出现了超过0.1秒的沉默。
她在进行高速演算，评估里克话语的真实性。
【……模型建立中……】
【……现象论，与现有数据吻合度为7.2%。】
【但，你的话语，有89.6%的概率，是为了生存而进行的欺骗行为。】
【结论：拆解分析，依然是最高效方案。】
最后的希望，碎了。
里克的心脏彻底沉入谷底。
逻辑上的博弈，他输了。
对方的计算力，将他所有的语言陷阱，都识别得一清二楚。
“麻烦。”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陈默单手提着昏迷的芙兰，另一只手还拎着里克的衣领，将视线投向那个悬浮的机凯种。
他看着那个彩虹色长发的娇小身影，心中默念了一声——休比。
但他开口时，却只是懒散地指了指里克。
“你的实验方法，效率太低了。”
里克猛地一愣。
机凯种的电子眼也转向陈默，数据流闪过一瞬。
【个体识别：未知。】
【威胁等级：无法估算。】
【建议：列为最高观察目标。】
“拆解一个活体，去研究一个现象？”
陈默打了个哈欠，仿佛在点评一个学生的拙劣课题。
“你只能得到一堆不再产生现象的生物组织，和一堆无用的数据，你这是在破坏样本，而不是研究。”
【……】
机凯种再次陷入沉默，内部的演算单元以前所未有的功率运转。
“想研究现象，就要在现象发生时进行观察。”
陈默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周围的崩塌轰鸣。
“喜悦、愤怒、悲伤、绝望、希望……这些，都是心的不同表现形式。”
“你需要一个能持续产生这些现象的活体样本，在一个充满变量的环境里，进行长时间的，不间断的观察和数据采集。”
他顿了顿，用下巴指了指周围分崩离析的世界。
“比如，这里。”
“比如，外面的世界。”
“而你，”陈默看向机凯种，“需要保证你的样本在实验结束前，不会因为意外损坏。”
“所以，你当我们的保镖和向导，负责解决路上的麻烦，而他，”陈默晃了晃手里的里克，“就是你的长期观测样本。”
“这才是最高效的实验方案。”
陈默说完，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他只是陈述了一个更优的的逻辑。
这个男人……
是在教一个第六位阶的机凯种，怎么做科学研究？
他疯了？
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
【……】
机凯种那双电子眼中的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闪烁。
她在分析陈默的提议。
一个全新的，从未出现在她逻辑库里的选项。
【……方案重构……】
【方案A：拆解。数据获取：一次性，结果不确定，样本损毁率：100%。】
【方案B：长期观测。数据获取：持续性，数据量巨大，样本存活率：可控。】
【……重新演算……】
【接受未知个体陈默的方案修正，该方案可近距离、长时间、持续性观察样本‘里克·多拉’在各种环境下的行为模式，数据采集量将远超单次拆解。】
【结论：方案B，长期观察，综合价值更高。】
几秒钟的沉默后。
那平直的合成女声，再次响起。
【提案，已接受。】
里克感觉自己还悬在半空，灵魂却已经坠地。
他活下来了。
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
而下一秒，他的脑中涌起一股狂潮。
这个男人……他不仅救了自己，他还把一个位阶第六的神造兵器，变成了一个可以被利用的工具！
【个体识别码：Üc207Pr4f57t9。已连接至你们的队伍。】
自称Üc207Pr4f57t9的机凯种，背后层层叠叠的恐怖兵装缓缓收拢。
她那娇小的金属身躯，无声地飘到三人身边。
“好了，问题解决。”
陈默把昏迷的芙兰往肩膀上一扛，对着下面深不见底，依旧在不断崩塌的深渊，努了努嘴。
“那么，新来的。”
陈默看向机凯种。
“带路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https://www.173xsv.cc/6095_6095248/43327652.html)
1秒记住一起上看小说：www.173xsv.cc。手机版阅读网址：m.173xsv.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