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还是离婚吧
当镇党委书记亲自把这份通知交到林长江手上时，林长江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不甘，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
他知道，自己掉进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里。
从他母亲到他办公室的那一刻起，不，或许从更早的时候起，就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在悄然向他收拢。
整个下午，他都待在办公室里,收拾着自己的私人物品。昔日里那些热情客气的同事，此刻都对他避之不及，眼神里充满了同情、鄙夷和幸灾乐祸。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
傍晚，拖着一身疲惫和满心的冰冷,林长江回到了那个他曾经称之为“家”的地方。
他用钥匙打开门，客厅的灯亮着。
沙发上，坐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是姚露。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居家服，头发随意地挽着，脸上没有化妆，显得有些憔悴。她的眼睛红肿，显然是哭了很久。
看到林长江进来，姚露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站了起来，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嘴唇翕动了半天，才发出蚊子般的声音。
“你……你回来了。”
林长江没有理她，径直走到客厅的茶几旁，弯腰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文件和一个印泥盒，轻轻放在了桌上。
是那份他早就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
“签字吧。”他的声音沙哑而平静，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姚露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她快步走到林长江面前，声音里充满了哭腔和悔恨：“长江，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是我妈不对，是我不对！我们不该去你单位闹的！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真的不知道……”
她泣不成声，语无伦次地道歉，试图去拉林长江的手，却被他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林长江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厌倦。
“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有！有意义的！”姚露急切地说道：“长江，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我会去跟我妈说，让她去跟大家解释，这一切都是误会！”
“解释？”林长江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你觉得现在还有人会听你的解释吗？姚露，你和你妈，亲手把我推进了深渊，现在又想把我拉出来？你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我……”姚露被他问得哑口无言，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扑通一声，竟然直接跪在了林长江的面前，抱住了他的腿。
“长江，我求求你，不要跟我离婚！我们不要离婚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机会！”
她仰着那张梨花带雨的脸，满眼都是哀求和绝望。
若是从前，看到她这个样子，林长江或许还会心软。
但现在，他的心，已经彻底死了。
被她的猜忌，被她母亲的蛮横，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政治风暴，彻底碾成了齑粉。
他缓缓地，一根一根地掰开姚露的手指。
“姚露，我们之间，早就完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扎进了姚露的心里。
“从你怀疑我，从你默认你母亲来我单位闹事的那一刻起，就完了。我累了，真的累了。”
他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痛哭的女人，眼神里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殆尽。
“我不想再跟你，跟你们一家人，有任何的纠缠了。签字吧，这是我们之间，最后剩下的一点体面。”
说完，他不再看她一眼，转身走进了卧室，重重地关上了门，将那撕心裂肺的哭声，隔绝在外。
……
夜，深沉如墨。
林长江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被停职的羞辱，仕途的断绝，婚姻的破裂……所有的一切都像巨石一样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打来的电话。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喂？”
“林……林镇长，是我，李雪儿。”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带着哭腔的女声。
林长江心中一动，坐了起来：“你怎么样？”
“我……我没事。”李雪儿的声音听起来很勉强：“林镇长，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她说着说着，又忍不住抽泣了起来。
“不关你的事。”林长江沉声说道：“你也是受害者。”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李雪儿似乎在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林镇长，你……你现在有空吗？我想……我想请你吃顿饭，当面跟你道歉。”
林长江本想拒绝，但听到她声音里的无助和愧疚，不知怎的，心里一软。这个年轻的女孩，因为自己而被卷入这场风波，前途未卜，她承受的压力，恐怕一点也不比自己小。
“……好。在哪里？”
半小时后，在一家僻静的深夜食堂包间里，林长江见到了李雪儿。
她也换下了工作时的套裙，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素面朝天，眼睛又红又肿，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鹿。
菜已经点好了，都是一些清淡的小菜和一壶温热的清酒。
“林镇长，真的……真的非常对不起。”李雪e儿站起身，对着林长江深深地鞠了一躬，眼泪又掉了下来：“如果不是因为我，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你的工作……你的家庭……”
“坐下吧。”林长江叹了口气，指了指对面的座位：“我说了，不怪你。就算那天站在我身边的不是你，是任何一个别的女同事，你觉得你师母……哦不，王秀兰，她就会善罢甘休吗？”
李雪儿愣了一下，慢慢地坐了下来，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局。我们，都只是棋子而已。”林长江自嘲地笑了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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