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凤凰劫
缥缈仙宗，问剑峰顶。
苏浅雪凌空而立，浑身沐浴在璀璨夺目的金光之中。
那金光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流动的熔岩，又似有生命的火焰，在她周身缓缓盘旋、升腾。
每一缕光芒都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古老与尊贵，隐约间，似有清越的凤鸣在她体内回荡，与天地灵气产生玄奥的共鸣。
她紧闭双目，长睫轻颤，绝美的面容在金光映照下显得圣洁无比，衣袂飘飞，宛如九天神女临凡。
惊鸿仙子梅映雪站在不远处，一双美眸瞪得极大，素来清冷从容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这气息……这异象……怎么会是……”她喃喃自语，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传说中的……凤凰血脉？！”
“映雪！还愣着作甚！”
一声急促的厉喝传来。
只见缥缈仙宗宗主玄妙真人身影闪现，她身后，数位气息强大的长老也接连现身，个个面色凝重无比，如临大敌。
“凤凰涅槃之象已现，根本遮掩不住！整个九霄界的老怪物们怕都被惊动了！”
玄妙真人语速极快，脸色铁青，“速随我等启动‘九天玄女护宗大阵’！能挡一刻是一刻！”
梅映雪猛地回过神来，脸色唰地变得苍白：“宗主！我们……恐怕挡不住！”
“挡不住也要挡！”玄妙真人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声音斩钉截铁，“凤凰血脉，万古罕见！若能保住这丫头，假以时日，我缥缈仙宗必能诞生一位真正登临仙道的存在！届时，宗门大兴，指日可待！为此，纵是拼尽全宗之力，赌上我等性命，也值了！”
“结阵——！”
玄妙真人不再多言，率先飞身至问剑峰最高处的阵眼石台。
其余长老，包括梅映雪，俱都压下心头惊骇，身形闪动，分别落向其余八处辅阵眼。
九人同时捏动复杂古老的印诀，磅礴灵力毫无保留地灌注进脚下的阵纹之中。
嗡——！
整座缥缈仙宗九峰七十二洞，同时震动！
一道道乳白色的光柱从各处地脉节点冲天而起，于高空交织、融合。
迅速化作一个半透明、流淌着玄奥符文的光罩，如同倒扣的琉璃巨碗，将整个宗门核心区域牢牢笼罩。
大阵光罩刚刚成型——
轰！轰！轰！
数十道颜色各异、却同样强横无匹的灵力洪流，便从四面八方狠狠轰击在光罩之上！
光罩剧烈震荡，涟漪狂涌，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玄妙真人！何必负隅顽抗？”一个苍老而阴鸷的声音穿透大阵传来，“交出那身怀凤凰血脉的女娃，我等即刻退去，绝不伤你缥缈仙宗一草一木！”
“休想！”玄妙真人立于阵眼，须发皆张，厉声回应，“凤凰血脉乃天赐我宗，尔等强取豪夺，与邪魔何异？！”
“敬酒不吃吃罚酒！”另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诸位，看来这缥缈仙宗是想鸡飞蛋打了！不如先联手破了这乌龟壳，至于那凤凰血脉……之后各凭本事，如何？”
“可！”
“正该如此！”
“动手！”
达成共识。
外界的攻击瞬间变得更加狂暴密集！
刀光、剑影、巨掌、毒瘴、鬼火……
各式各样的恐怖攻击，如同疾风骤雨般倾泻在护宗大阵上。
光罩明灭不定，裂纹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增多。
阵眼处的玄妙真人等人，脸色迅速灰败下去，嘴角开始溢出鲜血。
维持大阵所需的灵力消耗极其恐怖，更承受着外界攻击的反震之力，他们已是在燃烧本源硬撑。
“映雪……”玄妙真人突然传音给梅映雪，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和决然，“大阵……撑不了多久了。待会阵破之时，你不要管我们，立刻带上那丫头，用我给你的‘破空遁天符’，能逃多远逃多远！”
“不可！”梅映雪急道，“我若走了，你们怎么办？宗门怎么办？！”
“糊涂！”玄妙真人斥道，“你留下有什么用？在三劫境面前，你或可周旋，但在几十个搬山境老怪物眼中，你与蝼蚁何异？保住凤凰血脉，才是为我宗留下最大希望！走！”
梅映雪浑身一震，牙齿深深陷入下唇，尝到了血腥味。
她望向半空中，那里金光已开始缓缓收敛。
苏浅雪周身的璀璨金光终于完全内敛，融入她的身体。
她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似有金色流光一闪而逝，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愈发空灵脱俗，肌肤莹润，隐隐透着神光。
然而，还未等她体会体内澎湃的新生力量，就被眼前末日般的景象惊呆了。
护宗大阵之外，流光溢彩却充满毁灭气息的轰击如同烟花般炸开。
大阵之内，宗主和诸位长老面色惨白，摇摇欲坠；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和肃杀之气。
“师尊……这是？”苏浅雪茫然地看向瞬间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梅映雪。
“没时间解释了！”梅映雪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语速极快，“浅雪，听好！外面那些都是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怪物，他们是冲着你刚刚觉醒的凤凰血脉来的！一会大阵一破，我会想办法带你逃离，无论如何，不要回头！”
苏浅雪冰雪聪明，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看着师尊凝重绝望的脸色，看着下方宗门内惊慌失措的同门，看着那些拼死维护大阵、口溢鲜血的长老和宗主……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和决绝涌上心头。
她猛地挣脱梅映雪的手，向前一步，声音清脆却坚定：“不！师尊，我不走！既然他们是冲我来的，把我交给他们便是！不能因为我一人，连累整个宗门！”
“傻孩子！你以为交出自己他们就会放过缥缈仙宗？”梅映雪又急又痛，“这些老怪物为了掩盖消息，为了独占秘密，事后必定会血洗宗门，鸡犬不留！更何况……”
她眼中闪过极度的厌恶与不忍，“你以为落入他们手中，只是交出血脉那么简单？他们会用尽手段采补、剥夺、研究你！那将是比死更痛苦千万倍的羞辱和折磨！”
苏浅雪娇躯一颤，脸色发白。
她不怕死，却无法想象那种情景。
“可是……”
“没有可是！”
梅映雪不再犹豫，趁着苏浅雪心神震动之际，闪电般出手。
连点她身上数处大穴，又以特殊手法暂时封禁了她刚刚觉醒、尚不稳定的凤凰之力。
“为师绝不能眼睁睁看你落入魔爪！”
苏浅雪顿时感到浑身灵力一滞，动弹不得，只能焦急地看着梅映雪。
梅映雪将她牢牢护在身边，目光死死盯着那布满裂痕、即将破碎的光罩，手中紧紧攥着那枚温润却滚烫的“破空遁天符”。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心悸的碎裂声响彻天地。
缥缈仙宗传承数千年的“九天玄女护宗大阵”。
终于在这一刻，如同摔碎的琉璃，化作漫天光点，轰然崩碎！
“噗——！”玄妙真人与八位长老同时狂喷鲜血，气息瞬间萎靡到极点。
“哈哈哈！玄妙真人，这又是何苦来哉！”
狂笑声中，数十道散发着磅礴威压的身影，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四面八方蜂拥而入！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些守在阵法边缘、试图结阵抵御的缥缈仙宗精英弟子。
然而，在搬山境强者面前，这些平日里堪称天才的弟子，脆弱得如同纸糊。
“蝼蚁，滚开！”
一名黑袍老者随手一挥，恐怖的黑色罡风扫过。
数十名弟子连同他们布下的剑阵，瞬间化为漫天血雾！
“结长老剑阵！”几位修为在三劫境的长老目眦欲裂，拼命冲上。
“螳臂当车！”
一名红脸老者狞笑，隔空一掌拍下，巨大的火焰掌印覆盖数十丈，几位长老连人带剑，直接被拍进地面，生死不知。
屠杀！
一面倒的屠杀！
仅仅几个呼吸间，缥缈仙宗核心区域已是尸横遍地，血流成河，殿宇倾塌，昔日仙家福地，化作修罗炼狱。
玄妙真人看着这一切，双眼赤红，老泪纵横。
她猛地转头，看向梅映雪，又看向那数十个正在肆意杀戮、同时将贪婪目光锁定苏浅雪方向的老怪物。
一股惨烈到极致的气息，从她佝偻的身躯中轰然爆发！
“映雪！带她走——！！！”
玄妙真人嘶声怒吼，声音穿金裂石。
下一刻，她枯瘦的身躯如同燃烧的流星，义无反顾地朝着那群老怪物最密集的中心冲去！
她的体内，传来山崩海啸般的恐怖波动，那是搬山境强者毕生修为与生命精华的极致压缩与引爆！
“不好！这老虔婆要自爆！快散开！”有老怪物惊恐大叫。
但玄妙真人的决绝超出想象，速度更是燃烧生命换来的极致。
“为了缥缈仙宗……为了凤凰血脉……”
轰隆隆——！！！
难以形容的刺目光芒和毁灭性能量，以玄妙真人为中心，猛然炸开！
那是比烈日坠落更恐怖的景象！
空间被撕开道道黑色裂缝，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呈环形横扫一切！
“啊——！”
“老贼婆！”
距离最近的十几位搬山境老怪物，猝不及防之下，被这同归于尽的自爆结结实实地卷入。
护体灵光如同纸片般碎裂，凄厉的惨叫声中，至少有五六人当场被炸得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还有七八人被重创，断臂残肢，血肉模糊，气息暴跌，丧失了大部分战斗力。
自爆的余波稍稍平息，原本的数十位搬山境，顷刻间减员近半！
“宗主——！”
梅映雪回头瞥见那毁灭的光芒，泪水夺眶而出。
但她知道此刻不是悲伤的时候，玄妙真人用生命为她争取了这一线生机！
她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破空遁天符”上，符箓光芒大盛，就要发动！
“想走？惊鸿仙子，未免太小觑我等了吧！”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只见一名仅被玄妙真人自爆波及、受了轻伤的白面老者冷哼一声，袖袍一甩。
一张闪烁着幽幽蓝光、大若苍穹的巨网，凭空出现，仿佛笼罩了整片空间，瞬间便将梅映雪与苏浅雪所在的区域完全覆盖、收缩！
那“破空遁天符”的光芒撞在网上，竟然只是激起一阵涟漪，未能破开！
“缚天网？！蓝老鬼，你倒是舍得下本钱！”另一名黑袍老者眼神贪婪地盯着网中的苏浅雪，舔了舔嘴唇，“不过，这凤凰血脉，合该归老夫所有！”
说罢，竟直接一掌拍向那白面老者蓝老鬼，显然是打算先解决竞争对手。
“黑心老魔，你敢！”蓝老鬼大怒，反手迎击。
轰！
两大搬山境对拼一击，气浪翻涌。
这一下，仿佛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凤凰血脉是我的！”
“滚开！老夫寿元将尽，此女是我唯一的希望！”
“各凭本事！”
剩余的二十余位搬山境老怪物，本就各怀鬼胎，先前被玄妙真人自爆打乱了节奏，此刻见有人率先动手抢夺，哪里还按捺得住？
顿时混战成一团！
刀光剑影，魔火毒烟，法则碰撞，空间崩碎……
为了争夺苏浅雪。
这些平日里称宗作祖、闭关不出的老怪物们，彻底撕下了脸皮，施展出压箱底的狠毒手段，互相攻伐，惨烈程度比之前攻打仙宗时更甚！
每一次对轰，都有搬山境受伤甚至陨落。
梅映雪和苏浅雪被困在“缚天网”中，看着外面那些为争夺自己而疯狂厮杀、状若疯魔的老怪物，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冰冷和绝望。
这些人的目光，让她感觉自己不再是人，而是一件绝世珍宝，一块令人垂涎的肥肉。
“徒儿……”梅映雪的声音沙哑，带着深深的疲惫和决绝，“是为师无能，护不住你……也护不住宗门……与其……与其落入这些肮脏的畜生手中，受尽屈辱折磨……不如……你我师徒二人，清清白白地共赴黄泉，可好？”
苏浅雪泪流满面。
她不怕死，真的不怕。
只是……心底那道青衣身影，那份尚未言明的情愫，那遥远的约定……像针一样刺痛她的心。
“聂红尘……”她低声呢喃，泪水滑过绝美的脸颊，“若有来世……不要再离开我，好吗？”
她抬起泪眼，看向梅映雪，眼神从痛苦挣扎，渐渐化为一片清澈的平静与决然。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露出一抹凄美到极致的笑容：“师尊，弟子……愿随您同去。这身子，这血脉，纵是毁了，也绝不便宜这些魑魅魍魉！”
“好！好孩子！”梅映雪含泪而笑，紧紧握住苏浅雪的手。
她周身灵力开始以一种毁灭性的方式疯狂逆转、压缩，恐怖的能量波动从她体内透出，肌肤出现裂痕，光芒迸射。
“不好！那女人要自爆！”正在混战的老怪物中有人察觉，厉声大喝。
“拦住她！快！”
几名离得稍近的老怪物顾不上对手，急忙转身，各施手段想要隔空镇压梅映雪，阻止她自爆。
但梅映雪决意已定，逆转灵力的速度快到极致。
就在她体内那毁灭性能量即将冲破临界点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只修长、稳定、温暖的手，轻轻搭在了她因灵力逆转而颤抖的香肩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沛然莫御的力量外泄。
只是那么轻轻一搭。
梅映雪绝望地发现，自己体内那狂暴奔涌、即将爆炸的灵力，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抚平、禁锢，偃旗息鼓，再也无法调动分毫。
那濒临自爆边缘的躯体，迅速平复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连死……都不让我如愿……”梅映雪万念俱灰，喃喃自语，泪水无声滑落。
然而，就在此时，她听到了身边苏浅雪那充满难以置信、惊喜到颤抖的呼唤：
“夫……夫君？！”
梅映雪浑身剧震，猛地转头看去。
只见在她身侧，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一袭青衫，纤尘不染。
身姿挺拔，如松如岳。
面容平静，眼神却深邃如浩瀚星空，此刻正带着一丝温和，看向泪眼婆娑的苏浅雪。
不是那个让她徒儿魂牵梦萦的聂红尘，又是谁？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亘古以来便已在此。
那困住她们的、连破空遁天符都无法挣脱的“缚天网”。
不知何时，已化作点点蓝色光屑，消散在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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