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老狐狸和小狐狸
李墨嘴里的大主顾坐在马车上，看到群芳院外的动静，立刻让车夫停了下来。
此刻，群芳院门前早已排开两队姑娘，个个鬓边簪花、裙裾流光，身姿摇曳间顾盼生辉，队伍中间还特意铺了条红毯，鼓乐声隐隐传来，热闹得生怕旁人不知有贵客临门！
叶学民嘴角抽了抽，心头暗骂李墨这小子造势的本事比当官的还溜，冷声道：“去把李墨给本官叫过来！”
车架上的王小憨不敢耽搁，忙不迭跳下车，一路小跑回了楼里。
见叶学民迟迟不肯下车，老鸨搓着帕子担忧道：“李公子，知府大人位高权重，真能赏脸进来？”
李墨笑了笑，道：“能让人上瘾的从来不是权力，而是更多的权力，能打败欲望的，也只有更大的欲望，叶大人的心思，比你可精明多了。”
老鸨似懂非懂地眨眨眼，看着李墨走向马车。
“叶大人，怎么不进去喝杯暖茶，这儿多不方便？”李墨站在车旁，一脸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笑意。
叶学民哼了一声，指了指群芳院外头的热闹排场：“别以为本官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本以为你是个潜心治学的学子，没想到也这么工于心计。”
李墨摊手道：“叶大人这话可就冤枉我了，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身在其位则必谋其职，何县令偏要搞什么大比，我不得上点心思吗？”
叶学民一噎，暗自咬牙。
他最不待见的就是何有为这画蛇添足的比拼，想增收税银是好事，可也不能把官府架在火上烤！
这事说到底还是官府的手笔，他再不满，也没法真怪到李墨头上。
叶学民只得转移角度道：“你的心思，就是拉来本官当招牌？你可知道这事传出去，对本官会有多大影响？”
李墨笑的更深：“庸人逛青楼，那是虚度光阴；有能者逛青楼，那叫风流雅事，更别说逛个青楼逛出了国库紧缺的银子，谁又能说什么？说不定还会有无数人争相效仿，引为佳话呢。”
“你倒是能说会道。”
叶学民翻了个白眼：“不能在这说？”
李墨摇摇头：“大人，咱们都是明白人，何必浪费这功夫呢？”
叶学民暗骂一声小狐狸，话锋一转道：“若是你的法子不能让本官满意，这政绩没捞着，名声反倒坏了，你该如何补偿？”
“大人想怎么补偿？” 李墨反问，语气带着十足的自信：“不过我对这法子，有绝对把握。”
叶学民盯着李墨的眼睛，沉吟片刻，正色道：“若是不能让本官信服，你便来本官府中做三年幕僚，如何？”
李墨一听，差点没笑出声。
到知府帐下做三年幕僚，换个角度想，不就是知府罩他三年吗？
“一言为定。”李墨当即应下。
见他答应地如此干脆，叶学民倒是有些意外。
自古才子多自傲，李墨身怀经世之才，科举前途更是一片光明，居然毫不迟疑就应下了幕僚之约，实在超出他的预料。
既然李墨爽利，叶学民也不好再端架子，丢下一句 “倒要看看你葫芦里卖什么药”，不情不愿地下了马车。
“嚯！那不是知府大人吗？”
“我的天！李公子居然把知府大人都请来了，这能耐也太吓人了！”
“这下有好戏看了！”
叶学民特意换了身常服，可架不住李墨的迎客排场实在惹眼，刚一露面，就被围观的百姓认了出来。
叶学民板着脸，二话不说脚步匆匆地往里走，幸好是老鸨眼睛亮一早在前头引路，要不然李墨真怕叶学民横冲直撞，撞破了不该撞破的房门。
到了雅间里头，叶学民立刻让人把门带上，并在门外把守，这才沉声道：“来也来了，面也露了，你的办法呢？”
叶学民很清楚这是李墨用他无法拒绝的条件在做交易，现在他能给的已经给了，接下来就轮到李墨兑现承诺了。
李墨却不急，反倒笑着问：“大人平日喝酒吗？”
叶学民闻言，眉头都快拧到一块去，沉声道：“现在是喝酒的时候吗！”
李墨李墨笑而不语，打了个响指，王小憨立刻会意，转身从里间取出一个精致的白瓷瓶，正是李家宝瓷的样式，釉色莹润，一看就价值不菲。
叶学民来了昌宁些时日，自然知道李家宝瓷生意做得红火，挑眉道：“你说的办法，该不会就是卖你家的瓷器吧？若是如此，你可要提前收拾行李，准备去府衙当幕僚了。”
“叶大人稍安勿躁。”
李墨接过瓷瓶，打开盖子，一股清冽醇厚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不是启国酒常见的酒糟味，而是带着一丝清甜的桂花香气，不冲鼻、不腻人，反倒让人鼻尖一痒，下意识想深吸一口。
叶学民的眼睛瞬间亮了几分，不自主地往前凑了凑。
李墨在杯中倒了些许，呈给叶学民：“大人尝尝。”
叶学民刚闻到酒香的那一刻就惊了，当看清酒水的颜色，更是讶然。
杯中酒液澄澈透亮，没有半点启国酒常见的浑浊淡黄色，连一丝杂质都看不见，酒液顺着杯壁滑落时，还带着细腻的挂杯痕迹。
叶学民半信半疑地接过，先凑到鼻尖闻了闻，那股桂花清香混着醇厚的酒香，比刚才更浓郁了些，却依旧清爽宜人，轻抿了一口，酒液入口的瞬间，叶学民的眼睛猛地瞪圆了！
“嘶……哈！”
没有启国酒常见的苦味，也没有杂味，只有入口的清甜绵柔，顺着喉咙滑下时，带着一丝温润的暖意，不烧不烈，反倒让人通体舒畅，咽下去后，舌尖还残留着淡淡的回甘，桂花的香气在唇齿间萦绕不散，久久未消。
李墨一看叶学民这动静就知道，这货私下肯定是个老酒棍。
那边叶学民杯酒入喉，心中骤起惊涛骇浪。
这是什么酒！
其香浓郁，其味分明，这跟平日朝廷卖的酒，是一个东西？
叶学民惊讶之余，看向李墨问道：“私自酿酒可是重罪，李墨，这酒哪来的？”
李墨连连摆手道：“大人可别错怪好人，这酒不是我酿的，不过是用朝廷的酒，做了些许的加工而已。”
酒归朝廷卖，别说酿酒是重罪，就算不是，李墨也没那手艺，只不过是买了些原料，蒸馏得出的精华而已，李家窑精湛的手艺刚好能铸那些蒸馏用的器皿。
叶学民断然道：“不可能，本官又不是未曾喝过，这不可能是朝廷的酒。”
“这就是我要跟大人说的办法。” 李墨收起笑容，颔首道：“大人觉得，这酒值不值得百万两？”
叶学民猛然明白过来，想了想，摇头道：“这酒再好，赚的也是原本就有的钱，算不上新办法。”
“大人说得对，无论这酒再怎么样，原本不喝酒的人也不会喝，况且卖多卖少，那都是启国百姓的钱。”
李墨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可咱们要是把这酒卖到燕国去，赚燕国的酒钱，那这……嗯？”
悟了！
叶学民瞬间悟了！
正如李墨所说，启国的酒钱本来就是朝廷在赚，可燕国不一样阿！
燕国的酒，叶学民也喝过，启国的酒和燕国的酒本就相差无几，可眼前这酒，口感、香气、外观都碾压两国现有佳酿。
若是将这酒卖到燕国去，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富商百姓，谁不想尝尝这般佳酿？到时候，赚的可就是敌国的银子，而且是源源不断的银子！
这百万两还真不是说说的！
这时候李墨趁热打铁道：“大人您看，我之前提出的兴业社，核心就是整合商户、打通通商渠道，加上这酒可以说是相辅相成，我也知道这事上关节很多，不如这样——”
“就跟之前的义商政策一般，咱们先在昌宁试点，把这事先办起来，您呢修书一封，将此法上报朝廷，陛下要是乐意，您就是大功一件，要是不乐意，那权当是民间的营生，怪也怪不到您头上去。”
李墨说着站起身，将那瓷瓶放到叶学民身前：“当然光奏疏没什么说服力，还得带有样品，这酒如此宝贵，我看就用李家的宝瓷或者琉璃来装，一并献给陛下，大人觉得怎么样？”
叶学民哑口无言。
好家伙，本官才喝一口酒，你的路都铺到这份上了？
看看伸手做收钱动作示意的李墨，叶学民忽然觉得，他还是有些小看了这条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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