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谁说她无依无靠

东宫发生的一切沈确毫不知情，亦或者说，如今的她完全不想听到任何有关于东宫的消息。

萧景行走后，她坐在树下，看着那个只比巴掌大一点的木匣，久久不语。

祁琛安静地坐在她身，没有出声打扰。

知道令人烦闷的燥热褪去，夕阳余晖洒满大地时，她这才轻声开口：“祁琛，谢谢你。”

她不知道祁琛都做了些什么，可萧景行面对祁琛时，眼里的恐惧却是真实存在的。

自那日贵妃下药未遂而萧景行被禁足至今后，贵妃竟然罕见地没有让人来找她麻烦，这实在是不符合常理。

其中缘故，一定离不开祁琛。

心中的那颗嫩芽长势愈发强势，她看着夕阳余晖下的祁琛，只觉盛夏似乎真的来了。

祁琛被她这近乎赤裸的目光看得一愣，冲她歪了歪头。

沈确勾了勾唇：“谢谢你，始终相信我，始终站在我这边。

微热的夏风吹过，带来热意。

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枝叶似乎在为此刻作歌。

祁琛笑了，斜阳为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金光。

映在沈确眼中，如此夺目，如此璀璨。

他轻轻握住了沈确的手。

可这次，沈确并没有挣脱。

祁琛眼里的讶异只一瞬就被温柔取代的无影无踪，可握着沈确的手，却更加用力了些。

方才两人面对萧景行时的锋芒被尽数收回，小院中只剩下悠然的闲适。

他们就这样静静坐了许久，直到日落月升。

“天色不早了。”沈确看着茶壶里最后一滴茶落入茶杯，轻声道。

“是啊，不早了。”祁琛扭头看她，眼中温柔依旧，“过几日就到我父亲生辰，他并不打算大办，只邀请了祁氏宗亲女眷，你……会去吗？”

蝉鸣不倦地响着，沈确抬头看着枝叶繁茂的梨树，许久，淡淡地“嗯”了一声：“你既开口，我哪有不去的道理。”

“若你觉得勉强，可……”

“祁琛。”

不等他把话说完沈确就打断了他，被蘅芜悄声点亮的烛灯映在她眼中，如同燃了一簇耀眼的火：“你这些时日里你为我做的够多了。不论从哪方面来说，伯父的生辰宴我都该去的，既然你今日告诉我了，那我就没有不去的道理。生辰礼我会准备好，至于……”

沈确忽然迟疑了，祁琛看着她这副模样，下意识紧张起来。

“至于你我的婚约，若你想跟伯父伯母说，那便说了吧。”

“真的？！”

祁琛眼中霎时迸出欣喜，他握着沈确的手走到沈确身前，生怕她反悔似的紧盯着她的眼镜，声音低沉沙哑：“你再说一遍？”

沈确被他看得双脸发烫，刚刚那一瞬间的勇气也不知去了哪里。

可面对如此欣喜的祁琛，她又不好意思在此时泼他冷水，只好极其不自然地偏头咳嗽了一声，避开了他灼人的视线。

“我说，我们两个的婚约，你若是想告诉伯父伯母，那便说了吧。只要不会……只要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话音刚落，额头就传来了湿润柔软的触感——一触即分的亲吻。

“祁琛……”沈确怔喃。

祁琛望着她，漆黑一片的眼里满是压抑的欲。

“沈予迟，”他捧着她的脸，语气虔诚又带着一股不清不楚的势在必得，“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低沉磁性的嗓音就这样和着夜风自耳畔拂过，沈确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她抚着心口，看着祁琛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

祁父的寿宴并未大操大办，寿辰当日，虽只宴请了祁氏宗亲，可镇国候府前来道贺的马车依旧络绎不绝。

沈确带着蘅芜与精心挑选的寿礼准时赴宴，她打扮的极为朴素，就是不想太过惹人注目。

可她刚踏入侯府大门，就还是引得无数目光朝她刺来。

这段时日里，沈家风波不断，纵然是常年住庄子里的一些祁氏宗亲都难免听说。

如今见她出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更有人毫不避讳地当着她的面窃窃私语起来。

沈确对这些目光视若无睹，她冲众人微微一笑后，就让蘅芜带着寿礼前去登记，自己则跟着管家来到了席间。

祁琛与她打了一声招呼后就被祁父叫去招呼早到的几位军中老将，两人虽然只是匆匆一言，却依旧惹人探究。

没多久，几位衣着华贵、满头珠翠的妇人便一同走了过来，而她们中间那位看起来辈分颇高的妇人，更是直直冲沈确走来。

经蘅芜提醒，沈确知道此人是祁琛的一位远方姑母祁卓氏，为人刻薄刁钻，更是没少使手段想将自己的女儿送到祁琛身边，使得祁氏宗亲大部分人都对她十分看不上。

“呦，这位就是沈家小姐吧？”

她的一嗓子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与沈确身上。

沈确默不作声地蹙了眉，抬眼看她。

祁卓氏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着她，目光就像是在打量一件什么物件，脸上却带着虚伪的关心：“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前些日子听闻了不少有关沈小姐的事情……啧，沈小姐也是个苦命人，跟在太子身边这么多年，眼瞅着就要修成正果一飞冲天了，谁能想到这板上钉钉的事情都能出现变数。可今日一见，沈小姐如此容光焕发，此等心性坚韧，真是让我这寻常妇人大开眼界。”

沈确并不打算在祁父寿宴上生事，只冷冷地睨了她一眼，打算宴席开始后就找机会道贺告辞。

可她的不动声色祁卓氏在眼里，只以为她是害怕了。

祁卓氏笑着对身边的姐妹使了个眼色，就听她身边的一个年轻妇人立刻接口：“母亲所有不知，听闻沈小姐与太子如今可是形同陌路了，可如今许是得了空闲又或者觉得没了依靠？便开始围着靖王与表哥讨起生活来了呢。”

这番无礼至极的话当即在院中掀起一阵波涛，一些远离京城的祁氏宗亲看向沈确的眼神当即带上了几分讥讽。

沈确深吸一口气，将茶杯放在桌上，冷眼看着祁卓氏：“不劳夫人小姐费心，我自有自身之本，足够让我在京中讨口饭吃。”

“立身之本？”祁卓氏发出一声嗤笑，眼中尽是不屑，“不就是靠一张巧嘴与几分姿色吗？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当年沈将军……噢，如今京中流言纷纷，沈崇山能否当得起这将军二字还未可知，想必当年留下的东西也没有多少。沈小姐如今无依无靠的，不会是想寻着这个机会，找祁家当靠山吧？”

她顿了顿，目光如刀般从沈确脸上刮过：“不过沈小姐要找依靠也该有点分寸，总不好这边刚离了东宫，那边就急着攀附我们祁家将军。不然，这知道的说是沈小姐你手段了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水性杨花的女子，左右逢源呢！”

说完，她便掩袖“咯咯”笑了起来。

沈确摩挲着茶杯边缘，唇角微勾，冲着祁卓氏拉出一个笑：“夫人此言差矣。”

“我沈确如今是陛下亲封的在参赞，仅凭这点，就已经够让这京城有我一席之地。再说我父亲，他一生为国，一世英明不是几句宵小流言就能玷污的，陛下一定会还他一个公道！倒是夫人您，除了仗着一个祁家名头在这里对将军特请而来的客人指手画脚外，不知您又有何建树？这若要是让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祁家家风，竟是如此呢！”

她这话噎得祁卓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恼羞成怒地指着沈确……“你……你……”了半天。

方才还附和她的那个祁家小姐此刻也瑟缩到了她身后，垂着头避开了沈确的目光。

“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四周的目光刺得祁卓氏愈发愤怒，口不择言道，“难怪太子殿下不要你，你以为你如今还是当初那个有父兄庇护的沈家大小姐，或是有太子庇护的沈确吗！如今你不过一介孤女，无依无靠，除了能说会道几句，你还能干什么！”

“无依无靠”四个字如同一根利刺深深刺进了沈确的心。

自从知道了父母死因有疑后，曾经习惯了的京城种种都将她压得有些喘不过气，哪怕祁琛不留余地的在她身边帮着她，可她依旧时常觉得心累。

此刻被祁卓氏这么一说，被背叛的无助、查证真相时的艰难、对流言的愤怒……种种情绪皆汹涌而来，让她喉头一哽，心中酸涩。

她眨了眨眼，心中对祁父说了句“抱歉”后，正打算不顾一切豁出去时，一道低沉冰冷的声音自门口响起：

“谁说她无依无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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