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你来做什么？

京州体育中心的羽毛球馆里，空调风裹挟着汗水的咸湿气息，在场地间流动。

叶西禾换好球拍，指尖刚触到握柄，就见入口处走来一道熟悉的身影。

卓凯穿着一身浅灰色速干羽毛球服，身姿挺拔地朝她挥手，笑容温和：“西禾，抱歉来晚了，路上有点堵车。”

叶西禾抬眼时，忽然愣了愣——他身上的球衣，竟和自己身上这件一模一样，连袖口的白色条纹细节都分毫不差。

“好巧，”她指尖划过球衣领口，语气带着几分意外，“我们穿的居然是同一款。”

卓凯低头看了眼两人的衣服，也笑了：“确实巧。我昨天来这边办事，临时在馆内商店买的，没想到这么有缘分。”

“我也是，”叶西禾掂了掂球拍，“之前的球拍断了线，今早过来换线时顺手买的。”

两人相视一笑，那份初见时的微妙距离感，被这突如其来的巧合冲淡了些。

卓凯率先走向空着的2号场地，抬手颠了颠羽毛球：“要不要先热热身？我水平一般，你多担待。”

“彼此彼此，”叶西禾跟着走进场地，拉开架势，“我也是好久没打了，估计都生疏了。”

哨声轻响，羽毛球在空中划出一道浅弧。

叶西禾脚步轻快地移动，球拍挥出时带起一阵风，将球稳稳回过去。

卓凯反应迅速，侧身接球时动作舒展，两人你来我往，节奏不算快，却也打得有来有回。

“你这还叫生疏？”卓凯接住一记斜扣，额角渗出细汗，语气里满是赞许，“比我见过的不少常打球的人都厉害。”

“只是运气好，”叶西禾擦了擦脸颊的汗，气息微匀，“上学时体育课选修过羽毛球，后来忙起来就没再碰，没想到还记得点基本功。”

“能捡起来就很厉害了，”卓凯发球时放慢了速度，随口寒暄，“最近事务所的事情忙完了？看你状态比上次见面时轻松多了。”

“差不多了，”叶西禾回球时目光专注，“星芒那边的收尾工作交给团队了，我总算能喘口气。你呢？美术馆的项目推进得怎么样？”

“挺顺利的，下周就能封顶，”卓凯笑了笑，“等完工了请你去参观，这次保证让你看到完整的江景视野。”

“好啊，”叶西禾点头应下，语气自然，“到时候一定去捧场。”

两人一边打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话题围绕着工作、城市里新开的画展、小众书店，没有刻意打探隐私，也没有过分热络，就像两个刚熟悉起来的朋友，相处得松弛又舒服。

阳光透过场地两侧的高窗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移动的光斑。

叶西禾起跳接球时，束发的皮筋突然松了，长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半边脸颊。

“等一下，”卓凯停下动作，目光落在她散乱的发丝上，语气带着自然的关切，“头发乱了，小心挡住眼睛。”

叶西禾抬手拢了拢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麻烦等我一下，我去重新扎一下。”

“不用这么麻烦。”卓凯往前走了两步，下意识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她脸颊旁垂落的碎发，动作轻柔地帮她将头发别到耳后，“这样就好多了。”

指尖触到耳廓的瞬间，叶西禾下意识地僵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场地入口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

像是有人不小心撞到了门框。

两人同时转头望去。

陆时衍站在入口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原本就单薄的身形裹在一件黑色外套里，更显得摇摇欲坠。

他的额角还带着未散的薄汗，眼底泛着病态的红，显然是刚发过烧，还没完全痊愈。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卓凯放在叶西禾耳后的手，瞳孔骤然收缩，周身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连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凉意。

卓凯察觉到气氛不对，自然地收回手，侧身站到一旁，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却依旧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叶西禾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与卓凯的距离，语气有些不自然：“你不在医院好好养病，来这里做什么？”

他又是怎么知道她在这儿的？

陆时衍没有回答，只是一步步走进场地，每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他的视线掠过叶西禾身上的浅灰色球衣，又落在卓凯身上同款的衣服上，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不甘，有嫉妒，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脆弱。

“怎么，我现在连远远看着你的资格都没有了吗？”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砂纸磨过木头。

场地里的风似乎停了，周围打球的人声、球拍击球的声响都变得遥远。

叶西禾看着陆时衍苍白的脸和泛红的眼眶，心里莫名一紧，却还是硬起心肠，“我打电话给梁恒，让他来接你。”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狠狠扎在陆时衍心上。

他踉跄了一下，扶着旁边的球网才稳住身形，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声音轻得像要飘走：“我是……打扰到你们约会了吗？”

卓凯适时上前一步，挡在叶西禾身侧半步，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界限感：“陆先生，你身体看起来不太舒服，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陆时衍的目光猛地转向卓凯，带着未散的戾气，却因为身体的虚弱，少了几分往日的压迫感，只剩下无尽的落寞：“我和她的事，轮不到你插手。”

“陆时衍！”叶西禾皱起眉，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别闹了。你要是真为自己好，就赶紧回去养病。”

她看着他摇摇欲坠的模样，心里不是没有触动，可过往的伤害像一道鸿沟，让她无法再轻易靠近。

陆时衍看着叶西禾决绝的眼神，又看了看她身边的卓凯，突然低笑了一声，笑声里满是自嘲和绝望：“我明白了。我不在这里打扰你们，我去外面等你。”

他没有再纠缠，只是深深地看了叶西禾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她不敢直视，然后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出场地，背影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倒的叶子。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入口处，叶西禾才松了口气，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卓凯看着她的神色：“你没事儿吧？”

叶西禾沉默了片刻，抬头看向卓凯，语气认真而坚定：“卓凯，对不起。我想，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单独见面了。”

卓凯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却没有意外，只是点了点头，语气依旧温和：“我明白你的意思。是我太着急了，给你造成困扰了。”

“不是你的问题，”叶西禾摇摇头，“是我自己的原因，我暂时还没办法投入新的感情。谢谢你这段时间的陪伴，你是个很好的人。”

“能认识你，我也很开心，”卓凯笑了笑，眼底没有怨怼，只有释然，“以后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还是可以找我。”

叶西禾点头，没有再说话。

羽毛球馆外的风带着午后的燥热，叶西禾和卓凯并肩走出大门，刚要告别，视线就被停车场角落的身影攥住。

陆时衍靠在他那辆黑色轿车上，背脊绷得笔直，却难掩身形的单薄。

黑色外套松垮地搭在肩上，露出里面泛着汗湿的衬衫领口，脸色依旧苍白，唯有眼底还残留着未褪的红。

他没看卓凯，目光牢牢锁在叶西禾身上，像株濒死的藤蔓，死死攀着最后一点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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