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荣誉勋章

第二天一大早，慕浩辰脚步匆匆赶到周明的宿舍看他昨晚有没有回来。

宿舍门紧闭着，门楣上还贴着去年过年时贴的春联，边角已经被风吹得有些褪色。慕浩辰抬手敲了敲门，屋里半天没有回应，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他掏出手机，急忙拨通了周明的号码。电话响了三声才被接通，听筒里传来的却不是师父熟悉的粗嗓门，而是一道柔柔弱弱的女声：“喂，你好。”

慕浩辰愣了愣，下意识看了眼手机屏幕，号码没错，确实是师父的。他定了定神，试探着问道：“您好，请问……我师父周明在吗？”

“你是浩辰吧？”女人的声音温和，带着一丝了然：“我是你师娘。你师父他现在在手术室呢，是不是工作上有急事找他？要是实在着急，我让护士把手机送进去给他听。”

“手术室？！”慕浩辰的声音陡然拔高：“师娘，我师父怎么会做手术？”

师娘的声音依旧平稳，像是在极力安抚他：“别慌，是小手术。就是上次受伤的手指没护理好，有点感染，医生说得把感染的部分切除，不然怕影响其他手指。”

“切除？”慕浩辰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舌头像是打了结，后半句话堵在喉咙里，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真的没事。”师娘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心疼：“医生说就十几分钟的手术，很快就能出来。你跟你们领导说一声，让大家都不用惦记，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听着师娘刻意放柔的语气，慕浩辰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师父一向要强，要是知道自己因为他的事慌了神，耽误了工作，肯定要生气。他攥了攥拳头，声音也恢复了沉稳：“好的师娘，您辛苦了，也麻烦您转告师父，让他安心养病，别惦记工作的事。我保证完成任务！”

挂了电话，他抬手抹了把脸，将心里的担忧和焦虑压下去，眼神变得格外坚定。转身朝着实验室的方向快步走去。

……

手术室的门刚一推开，周明就迈着步子走了出来，背脊依旧挺得笔直，只是缠着白色纱布的右手微微蜷着，刻意避开了受力。护士快步跟上，将一瓶输液递到他爱人手里，叮嘱道：“手术很成功，感染的部分已经切除干净了。以后千万注意，别吃辛辣发物，伤口绝对不能碰水。”

“哎，好嘞，都记在心里了，辛苦你啦姑娘。”周明爱人笑着应下，声音柔柔的。周明的爱人是个洋气的老太太，一头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卷发泛着柔和的光泽，耳垂上的珍珠耳钉随着转头的动作轻轻晃动，淡紫色的中式貂皮大衣衬得她肤色白皙，脚下的高跟皮鞋踩在走廊的瓷砖上，发出清脆又不张扬的声响，浑身上下透着股精致的贵气，却又不带半分疏离。

周明刚跟爱人对上眼，那股子硬气劲儿就瞬间卸了。腰板一塌，眉头皱成个川字，脸上立马换上了委屈巴巴的神情，声音也拖长了调子：“哎呦喂，老婆啊……可算见着你了！”

“慢点慢点，别急。”周明爱人一手稳稳托着输液瓶，另一只手赶紧扶住他的胳膊，指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轻声细语的安慰道：“没事没事啊，手术都完了，过两天伤口长好了就不疼了。”

“疼，这会儿就疼得钻心。”周明往她身边凑了凑，脑袋不自觉地往她肩膀上靠，活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忍一下啊，到病房我给你呼呼就不疼了。”周明爱人像哄小孙子似的哄着他，扶着他一步步往病房挪。

旁边的小护士看得眼睛都直了，偷偷跟同事咬耳朵：“这麻药劲过这么快？刚出来的时候看着挺精神的呀，怎么一见着家属就变样了？”两人憋着笑，目送着这对老夫妻进了病房。

到了病房，周明爱人忙前忙后，先把输液瓶挂好，又倒了杯温水放在床头，转身给他掖了掖被角。周明则半靠在床头，一脸理所当然的享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媳妇忙忙碌碌的身影，嘴角偷偷藏着笑意。

只要周明爱人回头看他，他立马就皱紧眉头，哼哼唧唧地喊：“老婆，手疼……再吹吹。”

周明爱人便走过去，俯下身对着他缠纱布的手轻轻吹着气，动作温柔得不像话：“好点没？还疼吗？”

“嗯……好点了，再吹会儿。”周明闭着眼，嘴角却偷偷上扬。

连着熬了好几个通宵赶工期，又刚做完手术，周明是真的累极了。被老婆这么一哄，紧绷的神经一放松，没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呼吸都变得均匀。

周明爱人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静静看着他熟睡的脸。她心里清楚，自家老头就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糙汉子，也就在家的时候，能被她拾掇得清清爽爽、利利索索的。这段时间为了赶工期，他吃住都在单位宿舍，哪还有心思打理自己？裤子已经蹭得锃亮，上衣满是褶子，头发黏糊糊地打着绺，浑身上下都透着股汗馊味儿，看得她心里又心疼又好笑。

她掏出手机，叫了个跑腿的回家取了干净的内衣、保暖的外套，还有他平时爱穿的软底鞋，特意交代要带上剃须刀和理发推子。

等周明睡醒，太阳都已经偏西了。他刚睁开眼，周明爱人就端着温水过来：“醒啦？先喝点水，我给你擦擦身子换身衣服。”

周明乖乖点头，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任由老婆伺候。她先用温热的毛巾给他擦脸、擦脖子、擦胳膊，动作轻柔得生怕弄疼他。接着小心翼翼地帮他换衣服，避开受伤的手。然后拿出理发推子，一点点给他修剪乱糟糟的头发，又拿起剃须刀，仔细地给他刮干净下巴上的胡茬。

周明就眯着眼，偶尔偷偷瞟一眼老婆认真的模样，嘴角一直挂着笑。整整忙活了三个多小时，才算把周明拾掇干净。洗过澡、换了新衣服，头发清爽、胡茬剃净，那个精致体面的老头又回来了。

周明对着床头的小镜子照了照，笑得傻憨憨的：“还是我老婆厉害，这一拾掇，立马精神了！有老婆就是幸福，真想现在就退休，天天在家让你侍候我。”

周明爱人一边给他脸上涂着润肤油，一边打趣他：“你也就嘴上说说罢了，能舍得？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卫星第一，我呀，排第二。”

“瞎说！你才是第一！”周明急忙辩解。

“行啊，那咱出院就办提前退休，我带你去云南，去桂林，好好旅旅游。”周明爱人挑眉看着他。

周明脸上的笑容顿了顿，干笑两声：“老婆，不用这么急吧……”

周明爱人故作生气地戳了戳他的额头：“看吧看吧，我就知道，还是舍不得你的工作。”

周明赶紧转移话题，皱起脸，可怜巴巴地伸出缠着纱布的手：“哎呦，老婆，不说这个了，手又疼了……”

“来，我给你吹吹。”周明爱人立马放软了语气，俯下身轻轻吹着他的伤口，眼底满是温柔。

周明忽然叹了口气，苦着脸问：“老婆，我现在少了一截手指，成残疾人了，你会不会嫌弃我啊？”

“傻老头，嫌弃什么呀。”周明爱人抬起头，握住他的左手，眼神认真又带着崇拜，“这可不是普通的伤口，是你为咱长光、为咱国家航天事业的荣誉勋章，你是大英雄，我崇拜你还来不及呢，别胡思乱想。”她又低头吹了吹伤口：“现在还疼不疼？”

周明摇摇头，紧紧回握住她的手，脸上满是满足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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