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窘迫

“师父！成了！真的成了！”

清晨的实验室安静至极，慕浩辰突然猛的站起来大声喊了一句，他虽然双眼布满红血丝，却掩不住声音里的狂喜。他攥紧拳头重重捶在实验台边缘，力道大得让桌上的空咖啡杯都晃了晃，冷掉的咖啡渍溅在桌面上晕开深浅不一的印记。

“我就说这个思路能行！你看这延迟曲线，直接压到阈值以下了！”慕浩辰指着电脑屏幕上平滑下降的折线，眼睛都亮了，连带着眼角的倦意都散了大半。

周明瘫在旁边的椅子上，后背深深陷进去，双手撑着额头揉了揉，指腹按着眼角的酸涩。他困得眼睛只剩一条细缝，连眨眼都带着沉重的黏滞感，却还是扯出一抹欣慰的笑，声音沙哑的开了口：“行了行了，低调点。赶紧把报告整理好发焦主任，我这眼皮子快粘在一起了，再熬下去，怕是真要去见我太奶奶汇报工作了。”

周明说着就要起身，腿却麻得踉跄了一下，被慕浩辰连忙扶住：“师父您慢点。”慕浩辰连忙点头，语气里满是殷勤：“您先回宿舍睡，剩下的数据整理我来弄，保证不出错！”

周明摆摆手，拖着虚浮的脚步往门口走，临出门还回头叮嘱：“发完记得跟焦主任说一声，别让人等。还有，你也赶紧睡，别逞能。”

“知道啦！”

目送周明离开后，他快速梳理着数据，嘴角的笑意始终没落下。

邮件成功发送的提示弹出时，他长长舒了口气，正准备脱下实验服，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叮”地响了一声，短促又清脆。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掏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沈翊星”三个字跳进眼里，后面跟着一条微信消息：【鲜花收到了，很喜欢，谢谢你。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

慕浩辰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随即像打鼓似的咚咚作响。他盯着消息反复看了好几遍，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上扬，连带着眉梢都染上了柔软的笑意，沈翊星终于回他消息了！还说喜欢自己送的花！果然师父的办法管用！

他指尖因为激动有些发颤，飞快地打字回复：【你喜欢就好。放心，我身体好着呢！我刚下夜班，正要去食堂吃点东西，吃完就回宿舍睡觉，都是我一个人。】

发送成功后，他握着手机，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连呼吸都放轻了。没过几秒，消息提示音再次响起：【我要上班了，你早点休息，别熬夜。】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慕浩辰心里暖烘烘的。他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像是鼓足了勇气，敲下三个字，又飞快按下发送：【我想你。】

收起手机时，他才发现自己笑得像个傻子，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了。他麻利地换下实验服，把桌面收拾干净，抓起外套就往食堂跑，脚步轻快得像踩在云朵上，清晨的寒意都挡不住心头的燥热。食堂里只有零星几个早起的员工，热气腾腾的粥香裹着包子的麦香扑面而来，他随便打了份早餐，三口两口吃完，便迫不及待地往宿舍赶。

躺在床上，他把手机放在枕边，想着沈翊星的消息，想着顺利解决了难题。似乎这一夜的疲惫仿佛被瞬间清空，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踏实与愉悦。他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这一觉他睡的特别香，直到正午的手机闹铃准时响起，才慢悠悠地睁开眼。

慕浩辰起床洗漱完毕，揣上工牌刚踏出宿舍门，就瞥见斜对门的宿舍里，史金泽慢吞吞地挪了出来。

他耷拉着脑袋，原本利落的短发长得有些凌乱，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大半眉眼，露出的下半张脸透着不正常的苍白。往日里挺拔的脊背微微佝偻着，双手下意识地护在腰腹间，每走一步都像是在跟什么较劲，连带着脚步都轻飘飘的，没了往日的利落劲儿。

“泽哥！”慕浩辰几步追上去，目光在他脸上一扫，忍不住皱眉：“这才几天没见，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审核组的工作就忙成这样？”

史金泽闻声抬起头，眼底布满红血丝，像是熬了好几个通宵，他有气无力地瞥了慕浩辰一眼，长长的叹了口气：“忙，何止是忙，简直忙得脚不沾地，昏天暗地的，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你这脸色不对劲啊。”慕浩辰凑近了些，越看越觉得他状态差，语气里满是担忧：“是不是生病了？听你说话都没力气，蔫巴巴的。”

史金泽摆了摆手，幅度不大，嘴角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没事儿，死不了。”

俩人并肩往食堂走，史金泽走得慢，慕浩辰也刻意放慢了脚步。到了食堂，正是午高峰，人声鼎沸，排队打饭的队伍绕了好几个弯。“泽哥，你先找地方占座，我去打饭。”慕浩辰拍了拍他的肩：“你坐着歇会儿，别累着。”

史金泽点点头，挪到角落的桌子旁，小心翼翼地坐下，全程眉头都没松开过。慕浩辰排了足足十几分钟队，才端着两份热气腾腾的午餐过来。

眼看离上班打卡只剩十分钟，俩人不敢耽搁，埋着头快速往嘴里扒拉着饭菜。掐着点还有五分钟，慕浩辰急忙放下筷子。

“走了走了，再晚要迟到了！”慕浩辰拽着史金泽起来，刚要迈步离开，目光无意间扫过史金泽刚坐过的椅子，瞳孔猛地一缩。

椅子上赫然印着一小块暗红色的痕迹。“泽哥！”慕浩辰急忙伸手拽住正要离开的史金泽，指尖微微用力，眼神示意他看向椅子，满是急切：“你受伤了？哪儿流血了？”

史金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色瞬间一白，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他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弯腰死死按住那片血迹，来回擦拭，动作急促得像是在掩饰什么，直到椅子上的痕迹淡得几乎看不见，才松了口气。紧接着，他下意识地回头瞥了眼自己的裤子，幸好穿的是深黑色工装裤，即便有痕迹也看不真切，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泽哥……”慕浩辰站在一旁，担忧的目光紧紧锁在他身上。

史金泽直起身，脸上带着几分窘迫，还有难掩的无奈，他挠了挠头，含糊不清地吐出两个字：“痔疮。”

“痔疮？”慕浩辰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看着他苍白的脸和佝偻的背影，瞬间明白了他之前的种种反常，语气愈发急切：“都流血了，这都多严重了！赶紧请假去医院看看啊，别拖着！”

“请假？哪儿走得开啊。”史金泽苦笑一声，眼底满是疲惫：“现在审核组堆了一大堆活儿，每个人都恨不得掰成两半用，我这一走，活儿全压给别人，哪儿好意思。”他顿了顿，扶着桌子慢慢站直身体：“我先回宿舍换条裤子，你别等我了，赶紧去上班吧，别迟到了。”

说完，他双手紧紧掐着腰，一步一挪地慢慢走出食堂，背影透着股说不出的狼狈。

史金泽没直接回宿舍，而是走进了宿舍楼下的便利店。店里没什么人，货架整齐地排列着，他低着头，脸颊有些发烫，磨磨蹭蹭地在货架间转了好几圈，目光在各种日用品上扫来扫去，最终停在了女性用品区。

他犹豫了半天，目光在一包卫生巾的包装上反复看了又看，像是做了极大的心理斗争，最后咬了咬牙，飞快地拿起一包塞进怀里，低着头走向收银台。

收银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抬眼瞥见他怀里的东西，又看了看他这一米八几的大个，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忍不住偷偷多看了他好几眼，嘴角还带着点忍俊不禁的笑意，估计是觉得，这“姑娘”长得也太像男人了。

史金泽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匆匆付了钱，抓起袋子头也不回地冲出了便利店，脚步硬是快了几分，只是那佝偻的背影，依旧藏不住难以言说的窘迫与隐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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