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首次交锋

周师傅在深思熟虑后，答应了林椒的邀请。他没有要求高昂的薪水，反而对林椒描绘的那个“复合空间”蓝图和与国际接轨的可能性表现出极大的兴趣，用他的话说，“是想在退休后，再跟着年轻人折腾点有意思的事”。他的加入，如同给高速行驶的船只装上了一个经验丰富的舵手，让林椒在处理日常运营和财务规划时，顿时感觉沉稳了许多。

在周师傅的协助下，林椒将“椒香”和“家居美坊”的账目、合同、流程进行了初步的梳理和规范，虽然距离现代化企业管理还有很长的路，但至少不再是“一笔良心账”，有了清晰的框架。同时，她也开始有意识地培养王芳和张芸向管理岗位倾斜，给予她们更多的决策空间和责任。

内部梳理初见成效，林椒觉得是时候联系戴维斯先生了。她反复推敲了措辞，在周师傅的参谋下，用中英双语写了一封简短而专业的信函，表达了感谢会见之意，并希望能有机会进一步探讨可能的合作方向。她将信函和一份更新、更精致的品牌介绍册一并寄出。

等待回音的日子有些煎熬。林椒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工作上，跟进新的设计，监督院落的收尾布置，甚至还跟着收音机多学了几个商务英语句型。

一周后，戴维斯先生的助理打来了电话，约林椒在市涉外宾馆的咖啡厅进行一次非正式会谈。

这次，林椒没有独自前往。她带上了周师傅。一方面，周师傅沉稳的气度和人生阅历能弥补她年纪轻、经验少的短板；另一方面，这也是让周师傅更快融入核心事务、了解潜在合作伙伴的机会。高朗没有同行，这种纯粹的商业场合，他的身份不便介入，但他送林椒到宾馆门口时，那句沉稳的“平常心，你足够优秀”，给了她莫大的底气。

咖啡厅环境优雅安静。戴维斯先生依旧是一丝不苟的着装，他的华裔助理也在场。看到林椒还带了一位年长的同伴，戴维斯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便恢复了礼貌的笑容。

寒暄过后，对话迅速进入正题。戴维斯先生显然做过功课，他不再仅仅谈论设计，而是更具体地询问“椒香”的生产能力、质量控制流程、面料供应链的稳定性，甚至提到了知识产权保护的问题。

这些问题相当犀利，直指国内小型设计品牌普遍存在的软肋。幸好林椒提前与周师傅进行过推演，周师傅适时地接过了部分关于运营和供应链的话头，他用不急不缓的语调，介绍了目前与郝师傅团队及广州几家信誉良好的面料厂建立的稳定合作关系，以及正在着手建立的更严格的质量检验标准，回答得既坦诚，又巧妙地规避了具体数据的透露，展现了防守的智慧。

而当话题回到设计和品牌理念时，林椒便当仁不让地成为主角。她拿出准备好的新一季设计草图部分融入了国际交流会汲取的灵感，阐述其背后的文化思考和美学追求。她的英语依旧不算流利，但核心词汇表达准确，眼神中的自信和热忱弥补了语言的生涩。

“林小姐，你的设计确实独具匠心。”戴维斯先生听完，微微颔首，但话锋随即一转，“但恕我直言，独特的创意需要强大的商业运作才能实现最大价值。以你目前的规模，如何保证设计的持续产出和市场的有效推广？我们很看重合作的稳定性和可扩展性。”

这是一个现实而尖锐的问题。林椒深吸一口气，没有回避：“戴维斯先生，您说得对。规模是我们的现状，但不是我们的天花板。”她目光坚定，“我们正在构建更专业的团队，优化内部管理。同时，我们追求的并非盲目扩张，而是‘精品化’和‘深度化’。我们相信，真正打动人心的设计和体验，本身就能创造稳定的客户群体和口碑效应。与贵公司的合作，如果能达成，我们希望不是简单的代工或采购，而是基于共同理念的价值共创。”

她提到了正在改造的院落，隐晦地表达了未来打造体验空间的构想，将其作为品牌深度和独特性的有力佐证。

戴维斯先生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似乎在权衡。咖啡厅里流淌着舒缓的音乐，气氛却有些凝滞。

周师傅适时地补充了几句，从市场细分的角度，分析了“椒香”定位的高端小众市场潜力，以及其与戴维斯公司旗下某个注重设计感的副牌可能产生的协同效应。

这次会谈，没有达成任何具体协议，更像是一次相互的深度试探。结束时，戴维斯先生与林椒和周师傅分别握手，态度依旧礼貌：“谢谢二位的时间。你们的想法和……活力，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我们会内部讨论，有进一步消息，会通知你们。”

走出宾馆，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林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有些汗湿。

“周师傅，您觉得怎么样？”她有些忐忑地问。

周师傅脸上露出些许赞许：“不卑不亢，有守有攻。第一次和这种级别的外商谈，能做到这样，非常好了。他们提出问题，本身就是一种重视。接下来，就是看我们的耐心和他们的决策了。”

回到店里，王芳和张芸立刻围了上来，关切地询问情况。林椒简单复述了过程，强调了戴维斯先生对规模和稳定性的担忧。

“看来，咱们得把内功练得更扎实才行。”王芳若有所思。

“对，不管合不合作，咱们自己不能乱。”张芸也点头。

看着伙伴们认真思考的样子，林椒心中温暖。这次会谈，无论结果如何，都像一面镜子，让她和她的团队更清晰地看到了自身的优势与不足，也极大地凝聚了人心。

晚上，她和高朗在院子里散步，说起白天的会谈。

“他说我们很有‘活力’。”林椒笑了笑，语气带着点自嘲，“感觉像是在说我们年轻，不够稳重。”

高朗停下脚步，看着她，目光在月色下格外深邃：“活力是资本，是冲破藩篱的力量。他看到了你的潜力，而不只是现在的规模。这是好事。”

他总是能一眼看穿表象，给予她最精准的安慰和鼓励。

林椒看着他，心中那点因会谈结果不确定而产生的浮躁，渐渐沉淀下来。

合作是机遇，独立发展亦是道路。无论戴维斯那边最终结果如何，她都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努力了。脚下的路，正越走越宽，越走越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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