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宴无好宴
贵妃之位，目前明面上只有安若绯一人。
另一位早年间获罪的贵妃早已被打入冷宫。
余下几个嫔位的妃子也已到场，正低声交谈着。
按照宫规，宁安澜与宁玉兰需得先去向位份高于她们的贤妃、德妃以及几位嫔位娘娘行礼。
宁安澜深吸一口气，同宁玉兰一起，步履从容，又谦卑地走向那几位妃嫔所在之处。
从踏入这凤仪宫开始，每一步，每一句话，都可能落入他人眼中，成为攻讦的武器。
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宁安澜与宁玉兰莲步轻移，先至贤妃、德妃座前，规规矩矩地屈膝行礼，声音柔顺：“妾身给贤妃娘娘请安，给德妃娘娘请安。”
贤妃性子温和，只微微颔首，道了声“起吧”。
德妃看了她们一眼，目光在宁安澜身上略一停留，也淡淡说了句“不必多礼”。
两人又转向几位嫔位娘娘。
轮到一位姓赵的嫔妃时，这位赵嫔仗着资历稍老，又见宁安澜与宁玉兰近来风头颇健，心中不忿。
她手里捏着帕子，嘴角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哟，这不是宁美人和宁才人吗？”
“今日这百花宴可真是蓬荜生辉，两位妹妹一同前来，这通身的气派，倒让我们这些老人有些自惭形秽了。”
她轻笑一声，“不过也是，两位妹妹圣眷正浓，一个刚解了禁足，一个更是晋位不久，风头无两，与我们这些久不见天颜的自然不同。”
这话夹枪带棒，既暗讽宁玉兰被禁足是德行有亏，又嫉妒宁安澜晋升之快，更将两人捧高，意在孤立。
宁安澜面色不变，仿佛没听出其中的恶意。
她只微微垂首，语气依旧温婉谦和：“赵嫔姐姐说笑了。姐姐侍奉皇上日久，资历深厚，规矩体统皆是妾身等学习的楷模。’
“妾身与姐姐不过是侥幸得蒙圣恩，心中时常惶恐，唯恐行差踏错，还需各位姐姐多多提点才是。”
宁安澜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抬高了对方，又放低了自己，让人抓不住错处。
宁玉兰却是气得暗自咬牙，指甲都快掐进掌心。
她刚解禁足，最恨旁人提及此事。
这赵嫔分明是故意给她难堪！
但她也不是全无脑子，知道这种场合发作不得，只能强压下怒火，脸色微微发青，跟着宁安澜含糊地应了一声。
此时，殿外传来内侍清亮的通传：“贵妃娘娘到——！”
众人神色一凛，纷纷起身相迎。
安贵妃身着繁复华丽的绛紫色宫装，裙摆逶迤，环佩叮咚。
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款款而入。
她凤目微扬，扫过在场众人，方才赵嫔那番阴阳怪气的话，显然已落入她耳中。
她脚步未停，径直走向主位之下的首位，目光却冷冷地落在脸色发白的赵嫔身上。
艳丽的红唇，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本宫方才在外头，似乎听到有人在议论禁足、圣宠？”
“赵嫔，你前些日子才被皇上训诫禁足，这才出来几日？如今在这指桑骂槐，是在暗指本宫管教无方，还是觉得皇上禁足你的旨意不妥？”
宁安澜眼底闪过一丝意外，原来赵嫔之前也被禁足了？
这件事她倒是不清楚。
应该是那时候她还没进后宫，根本没在意过这些事。
赵嫔万万没想到，自己挤兑宁氏姐妹的话会被安贵妃听去。
现在更被她直接扣上这样一顶大帽子，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她连忙起身，脸色苍白的跪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声音都带了哭腔：“贵妃娘娘明鉴！臣妾不敢！臣妾绝无此意！”
“臣妾只是与宁美人、宁才人说笑几句，绝无冒犯娘娘和皇上的意思！求娘娘恕罪！”
刚才还略显喧闹的殿内，此刻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看着跪地求饶的赵嫔和面色冷然的安贵妃。
宁安澜垂眸静立，心中冷笑。
安贵妃这一手，既是立威，警告所有妃嫔，也是敲打她和宁玉兰。
这百花宴，果然宴无好宴。
安贵妃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赵嫔，语气带着一丝不耐与居高临下的斥责：“行了，本宫又没说你什么，你这般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今日乃是皇后娘娘懿旨，本宫代为操办的百花宴，你在此喧哗失仪，是存心要给本宫和皇后娘娘没脸吗？”
这话更是重若千钧，赵嫔吓得连哭都不敢了。
她连忙以头触地，颤声道：“臣妾不敢！臣妾知错了！求贵妃娘娘恕罪！”
她死死咬住嘴唇，将呜咽声憋了回去，只剩肩膀控制不住地轻颤。
“滚回你的座位上去，安分些。”安贵妃这才淡淡一挥袖。
赵嫔如蒙大赦，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
她也顾不得仪态，踉跄着回到自己的位置，低着头，再不敢看任何人一眼。
殿内气氛一时凝滞。
众人正待重新向安贵妃行礼，忽听得殿外再次传来通传，“皇后娘娘驾到——！”
两名宫女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位身着明黄色凤纹宫装，面色苍白如纸的妇人缓缓步入殿内。
皇后身形消瘦，眼窝深陷，虽戴着凤冠，却难掩病容。
她每走一步都似乎耗尽了力气，声音也透着气虚的微弱：“方才……本宫在外头听着，是怎么了？”
安贵妃立刻起身，领着众人向皇后行礼，随后代为回话，语气恭敬：“回皇后娘娘，并无大事。”
“不过是赵嫔言行失当，臣妾已训诫过了。惊扰了娘娘凤驾，是臣妾的不是。”
皇后由宫女扶着在凤座上坐下，气息微喘，摆了摆手，声音轻飘飘的：“既已训诫过，便罢了……不是什么大事。开宴吧。”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皇上方才遣人来传话，说处理完政务便会过来稍坐片刻。”
安贵妃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面上依旧恭顺：“是，臣妾遵旨。”
她转身，面向众人，恢复了雍容华贵的姿态，扬声道：“皇后娘娘懿旨，开宴。诸位妹妹、夫人们，请入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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