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都怪你

傍晚时分，天就已经黑了下来。

厢房内没有点灯，光线昏暗下来，只有窗外庭院里临时架起的马灯，透过破损的窗纸，投进几缕朦胧的、摇晃的光晕。

映雪是在一阵细微的酸胀感中悠悠转醒的。意识先于身体复苏，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脑海——午后紧密的拥抱、几乎令人窒息的亲吻、还有之后那些更加亲密无间、羞于回想却刻骨铭心的缠绵……她的脸颊在昏暗里瞬间又烧烫起来。

她试着轻轻动了一下，浑身立刻传来一阵明显的、陌生的酸痛，尤其是腰腿之间，那种过度使用后的疲乏和隐秘处的不适，让她不自觉蹙起了秀气的眉头，轻轻吸了一口凉气。

就在这时，她敏锐地感觉到一道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侧头看去，只见盛时庭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或者根本就没睡？他就侧躺在自己身边，一只手撑着头，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昏暗的光线模糊了他冷硬的轮廓，却让他那双眼睛显得更加明亮深邃，里面盛满了餍足后的慵懒、毫不掩饰的柔情，以及一丝……显而易见的春风得意。

见她醒来，他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几分，声音是彻底放松后的低沉悦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醒了？饿不饿？我们去吃点东西。”

他的神清气爽与自己浑身的酸软形成了鲜明对比，映雪心里顿时升起一股小小的、羞恼的怨气。尤其是看到他那一脸“得意”的样子，仿佛在炫耀他恢复得多好，体力多充沛似的。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声音还带着刚醒的绵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中午因为紧张和后来的“意外”，确实没吃几口，又经历了那般耗费体力的“活动”，此刻胃里空空如也，饥饿感十分真切。

她用手臂撑着炕面，试图坐起身。这一动，牵扯到的肌肉和关节酸痛更明显了，尤其是腰腹和腿根，让她忍不住又“嘶”了一声，动作也僵了僵。

这细微的声响和迟滞没有逃过盛时庭的眼睛。他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还有更多的心疼，立刻伸手过来想要扶她。

映雪却有些赌气地微微避开了他的手，自己努力坐了起来，只是动作比平时慢了许多，也小心了许多。

她抬起眼，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在昏黄的光线下水润润的，没有多少威慑力，反而更像撒娇，带着刚刚成为妇人后特有的娇媚与羞恼，红唇微启，吐出带着埋怨却又软糯的三个字：“都怪你。”

盛时庭的心仿佛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又痒又软。他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看着她明明不适却强自忍耐、还要“责怪”他的娇态，只觉得可爱至极，爱怜之情满溢胸腔。

他非但不恼，脸上的笑容反而更深了，从善如流地凑近些，好声好气地哄道：“好好好，怪我，都怪我。”

他伸手，这次不由分说地揽住她的肩，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又低头在她微微嘟起的唇上飞快地啄了一下，“是我不好，没轻没重，让我们雪儿受累了。我们先去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嗯，继续怪我？”

他后半句带着明显的戏谑，映雪听懂了，脸上刚褪下些许的红潮又卷土重来，伸手不轻不重地捶了他肩膀一下：“你还说！”

盛时庭低笑着握住她没什么力气的小拳头，放在唇边亲了亲：“不说了，不说了。来，我帮你。”  他知道她面皮薄，也不再逗她，起身下炕。

他的动作虽然还有些许大病初愈后的谨慎，但比起之前已利落许多。他先自己穿戴整齐——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却掩不住挺拔的身姿。然后，他拿起映雪放在一旁叠好的、那套深蓝色的旅行装，转身，极其自然地要帮她穿衣。

“我……我自己来。”映雪的脸又红了，伸手要去拿衣服。

“别动，”盛时庭却躲开了，目光在她裸露的、布满暧昧红痕的肩头和锁骨上一扫，眸色深了深，语气却更温柔，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你累了，我来伺候夫人更衣。”

映雪拗不过他，也确实身上酸软得没什么力气，只好红着脸，任由他动作。他动作很轻，很慢，小心翼翼地将衣衫套过她的头顶，拉下，再仔细地帮她系好每一颗盘扣，抚平每一处褶皱。

他的指尖偶尔不可避免地划过她的肌肤，带着薄茧的触感，引起一阵细微的战栗。整个过程，他做得极其认真，仿佛在完成一件庄严的仪式，目光专注而温柔，再没有半分戏谑。

穿好衣服，他又半蹲下来，拿起她的袜子和布鞋。映雪惊得要把脚缩回去：“这个我自己来！”

盛时庭却已经握住了她纤细的脚踝，那脚踝白皙如玉，在他略带薄茧的掌心中显得格外脆弱。他抬头看她，眼神清澈而坚持：“让我来。”

映雪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反抗的力气消失了。她偏过头，任由他小心地为自己穿上袜子，套上布鞋，又仔细地系好鞋带。他的动作笨拙却极其用心，仿佛捧着易碎的珍宝。

最后，他站起身，向她伸出手，目光灼灼：“来，我的夫人，我们去吃饭。”

映雪将手放入他宽大的掌心，被他稳稳地握住，借力站了起来。腿间的酸软让她微微踉跄了一下，立刻被他揽住腰，牢牢扶稳。

“能走吗？”他低声问，带着关切。

映雪点点头，不想显得太娇气：“没事，慢慢走就好。”

两人相携着走出厢房。夜晚的野战医院安静了许多，伤员的呻吟也低了下去，只有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和远处哨位的低声交谈隐约传来。空气中依旧有药味，但晚风也带来了一丝田野间清新的草叶气息。

他们来到院子一侧临时搭建的简陋伙房。炊事班的老兵看到他们，尤其是看到盛时庭亲自扶着映雪走来，脸上立刻堆满了憨厚又带着几分了然的笑意，忙不迭地招呼：“督军，夫人！这边坐，这边坐！俺特意留了饭菜，一直温在灶上呢！”

粗木桌上摆着两碗稠粥，一碟咸菜，还有两个杂面饼子，甚至有一小碗难得见到的、油汪汪的炒鸡蛋，显然是特意加的营养。简单，却热气腾腾，散发着食物最朴实的香气。

盛时庭扶着映雪在条凳上坐下，自己才挨着她落座。他将那碗炒鸡蛋推到映雪面前：“你多吃点，补补。”

映雪心里暖融融的，夹起一筷子鸡蛋，却先放到了他的粥碗里：“你才需要好好补身体，伤刚好。”

两人相视一笑，在昏暗的油灯下，就着简单的饭菜，慢慢地吃着。没有太多的言语，只是偶尔给对方夹一筷子菜，眼神交汇间流淌着无声的温情与默契。

经历过生死考验，跨越了烽火硝烟，此刻这粗茶淡饭间的相守，胜过世间一切繁华喧嚣。

身体的疲惫和不适依然存在，但心底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幸福填满。映雪小口喝着温热的粥，偷眼看向身旁专心吃饭的男人。

他侧脸的线条在跳跃的灯火下显得柔和了许多，专注吃饭的样子，竟有几分孩子气的认真。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盛时庭转过头，对上她的视线，挑了挑眉，眼中带着询问的笑意。

映雪慌忙低下头，耳根又有些发热，心底却悄悄开出一朵花来。

夜色渐深，简陋的伙房里，一对历经磨难的爱人，在战争的缝隙中，偷得了这片刻温暖而寻常的时光。未来依然充满未知与挑战，但至少在此刻，他们拥有彼此，拥有这劫后余生的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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