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恶劣天气

专列在凄厉的北风与漫天飞舞的雪花中，终于缓缓驶入了东北前线最近的一个枢纽站台。

当沉重的车门被拉开时，一股远比北平凛冽数倍的寒意，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刺穿了厚厚的车门，裹挟着雪沫灌入车厢，让所有从相对温暖车厢中走出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放眼望去，天地间只剩下一种颜色——白。那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死寂与苍茫。

厚重的积雪覆盖了原野、山峦和残破的村庄，压弯了光秃秃的树枝，屋檐下悬挂着长长的、如同利齿般的冰棱。

天空是铅灰色的，低低地压下来，仿佛要将这冰冻的大地彻底吞噬。寒风呼啸着，卷起地上的雪粒，打在脸上如同刀割一般生疼。

空气冷得几乎要凝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刺痛，白色的哈气甫一出口，便迅速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站台简陋而混乱，到处是忙碌穿梭的士兵、堆积如山的物资和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军用卡车。

士兵们大多穿着臃肿的棉军装，脸被冻得通红皲裂，眉毛和帽檐上结满了白霜，呵出的气在空气中形成一团团白雾。条件很是艰苦，远比情报中和想象中更为严酷。

盛时庭迈步下车，军靴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嘎吱”的声响。他环视四周，目光锐利如鹰，迅速扫过士兵们略显疲惫却依旧强打精神的面容，扫过那些在寒风中有些瑟缩的身影，扫过这被冰雪和战争阴云双重笼罩的土地。

他没有流露出丝毫畏缩之色，仿佛这足以冻彻骨髓的寒意，也无法冷却他胸中燃烧的战意。

他没有立刻进入为他准备的、相对暖和的指挥部，而是就站在冰天雪地之中，面对着迅速集结起来的、团级以上的军官们。寒风卷起他军大衣的衣角，雪花落在他肩头，他却岿然不动。

“兄弟们！”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金石相击，清晰地穿透了风雪的呼啸，传入每一位军官耳中，“我们脚下的土地，是我们同胞的家园，如今却被倭寇的铁蹄践踏！这里的严寒，这里的风雪，比起亡国灭种的耻辱，算得了什么？！”

他目光如电，扫过众人：“我知道，这里很苦！苦到撒尿成冰，苦到耳朵一碰就掉！苦到兄弟们抱着枪，手脚都冻得没了知觉！”

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无比沉毅和斩钉截铁：“但是！再苦，能苦过被奴役的东北同胞吗？再冷，能冷过当亡国奴的心吗？！”

“倭寇占我河山，杀我百姓，此仇不共戴天！我们来到这里，不是来感受这北国风光的，是来收复失地，是来用敌人的血，洗刷这片土地屈辱的！”

他猛地提高音量，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在风雪中炸响：

“我盛时庭，与诸位同甘共苦！从今日起，我吃什么，兄弟们吃什么！我住什么帐篷，兄弟们住什么帐篷！就算条件再苦，也要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我们要让鬼子知道，我们中国军人，骨头是硬的，血是热的！这东北的冰天雪地，就是我们埋葬他们的坟墓！”

没有长篇大论，没有空洞的口号。这番简短而有力的话语，如同在冰冷的钢铁上淬了一次火，瞬间点燃了在场所有军官胸中的热血与豪情。众人挺直了脊梁，眼中重新燃起了昂扬的斗志，齐声吼道：“誓死追随督军！驱逐倭寇！收复河山！”

盛时庭微微颔首，不再多言。他知道，士气可用。

很快他便投入了工作之中。

他甚至没有先去换下被风雪打湿的大衣，便直接步入了设在一个加固过的、依旧寒冷刺骨的半地下掩体里的临时指挥部。

指挥部内，条件同样简陋，炭盆提供的热量微乎其微，墙壁上甚至结着薄霜。巨大的军事地图悬挂在墙上，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敌我态势。

电台滴滴答答地响着，参谋人员面色凝重地进进出出，传递着最新的情报。

盛时庭径直走到地图前，目光死死盯住代表日军占领区的蓝色箭头和象征我方防线的红色标记。

“汇报当前最新情况！”他沉声命令，声音在寒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参谋长立刻上前，指着地图快速汇报：“督军，日军板垣师团主力目前盘踞在松峰口、黑山坳一线，依托险要地形和之前东北军遗留的部分工事，构筑了坚固的防御体系。

其先头部队已向前推进了三十里，与我前沿警戒部队时有交火。天气是我们的最大敌人，部队机动困难，重武器运输迟缓，很多弟兄出现了严重的冻伤……”

盛时庭凝神听着，手指在地图上划过，大脑飞速运转。他询问细节，从敌人的兵力配置、火力点分布，到我方的弹药储备、士兵御寒物资的发放情况，再到当地残留的抗日武装能否联系上、民众的动向……事无巨细，皆要过问。

他召见了熟悉当地地形气候的老向导，仔细询问冬季行军、隐蔽的要点；他亲自检查运抵前线的粮食和药品，下令必须优先保证一线士兵的供给，严厉处置任何克扣军需的行为；他甚至亲自去看了士兵们居住的帐篷和掩体，摸了摸那冰凉的被褥，眉头紧锁，下令尽可能多地筹集木柴和皮毛，改善保暖条件。

夜幕降临，指挥部内点起了马灯和蜡烛，光线昏暗摇曳。盛时庭依旧伏在地图前，与参谋们商讨着作战方案。

炭火的微光映在他冷峻的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只有冷静的分析和坚定的决断。外面的风雪似乎更大了，呼啸着拍打着掩体的门板，但这丝毫不能影响他工作的节奏。

他没有时间感慨环境的恶劣，也没有闲暇去思念远方的温暖。

从他踏上这片被冰雪覆盖的战场那一刻起，他的全部身心，就已经与这场关乎国运的战事紧密相连。

他必须争分夺秒，在这极端恶劣的条件下，找到克敌制胜的方法，带领他的将士们，在这千里冰封的绝境中，杀出一条血路，赢下这场绝不能输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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