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我想等你一起回去

顾正泽脱下手术服，沿着寂静的走廊，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自己的办公室。高强度专注数小时的精神骤然松弛，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般的疲惫，太阳穴隐隐作痛，刷手衣也已被汗水浸透，黏腻地贴在背上。

他推开办公室的门，意外地发现室内亮着一盏柔和的台灯。光线驱散了部分黑暗，也照亮了沙发上那个蜷缩着等待的身影——是程思怡。她没有像他叮嘱的那样先回家，而是固执地等在这里。

听到开门声，程思怡立刻抬起头，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和倦意。她快步迎上了来。

她仰头看着他写满疲惫的脸，眼里满是的心疼。

顾正泽看着妻子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的眉眼，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似乎又松弛了几分。

他扯下手术帽和口罩，随手扔进待处理的医疗废物桶，声音带着手术后的沙哑：“怎么还没回去，你今天也忙了一天，要好好休息才是。”

程思怡摇了摇头，伸出手，轻轻拂去他额角残留的一点汗湿，动作温柔。然后转身，从旁边的桌子上端起一个白色的瓷杯，里面是早已凉好的温水，递到他面前。“累不累，今天辛苦你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羽毛一样拂过他疲惫的心田。

顾正泽接过杯子，指尖触碰到她温热的掌心。他确实渴极了，喉咙干得发紧。他仰头，“咕咚咕咚”将整杯水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清醒的慰藉。放下杯子，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积压的所有压力都吐出来。

他看着程思怡，她眼底有着明显的青影，显然这一晚的等待对她而言也同样煎熬。

他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手术成功的释然，有对妻子等待的疼惜，也有劫后余生的淡淡唏嘘。

他伸出手，带着医生特有的、干净而修长的手指，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动作自然而亲昵，就像他经常对儿子允琛做的那样。

“不辛苦，”他低声说，声音比刚才柔和了许多，“职责所在。”  他顿了顿，看着她，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倒是你，等了我这么久。”

程思怡抓住他抚摸自己头发的手，紧紧握住，仿佛要确认他的真实存在。“我想等着你一起回去。”  她的话语简单，却透着不容动摇的坚定。

在这种时刻，她不想让他一个人面对手术后的寂静，不想让他独自消化那些可能存在的、未能尽善尽美的遗憾（尽管这次手术很成功）。她要让他知道，无论多晚，总有一盏灯，一个人，在等他回家。

顾正泽感受着她手心的温度和力量，心中那片因长时间高度紧张和面对生死而显得有些冷硬的地方，彻底柔软下来。他反手将她的手完全包裹在掌心，然后伸出另一只手臂，自然地揽住她的肩膀，将她轻轻带向自己。

“好，”他没有再多说什么，所有的感激与情感都融入了这个简单的动作和字眼里。他揽着她，转身面向办公室的门，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放松后的慵懒：“走，回家去。”

他顺手关掉了桌上的台灯，办公室陷入黑暗，只有窗外城市的零星灯火透进来，勾勒出两人相依的轮廓。

他细心地拿起她放在沙发上的手提包和自己的外套，依旧维持着揽住她的姿势，一起走出了办公室。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剩下他们轻微的脚步声。消毒水的气味依旧弥漫，但此刻闻起来，却不再那么令人窒息。

程思怡靠在他身侧，能感受到他手臂传来的、沉稳的力量，也能感受到他身体里尚未完全散去的、手术留下的微微颤抖。

她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贴着他，用这种方式传递着自己的支持与理解。

他们穿过寂静的医院大厅，推开沉重的玻璃门，秋夜微凉的空气迎面扑来，让人精神一振。顾正泽的汽车就停在门口。他为她拉开车门，护着她的头顶让她坐进去，动作细致而周到，仿佛她是一件易碎的瓷器。

绕到驾驶座坐下，发动汽车。引擎低沉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顾正泽没有立刻踩下油门，而是侧过头，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了程思怡一眼，确认她系好了安全带，然后才缓缓将车驶离医院。

车窗外，北平的夜色流淌而过。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夜，此刻车内的宁静显得格外珍贵。他们没有再谈论刚才那台凶险的手术，也没有过多地感慨生命的脆弱与坚韧。有些东西，无需言说，彼此都已深刻体会。

程思怡靠在椅背上，微微侧头，看着顾正泽专注开车的侧脸。他脸上的疲惫依旧可见，但眉宇间却比刚才舒展了许多。

她知道，对于丈夫而言，每一次从死神手中夺回生命，都是一次精神的洗礼，既有沉重的负担，也有无可替代的成就感。

而她，愿意永远做那个在他疲惫归来时，为他递上一杯温水，点亮一盏灯，安静等待他，然后陪他一起回家的人。

汽车平稳地汇入稀疏的车流，向着他们共同的家驶去。家，那里有熟睡的儿子，有温暖的被褥，有足以抚平一切疲惫与紧张的、平凡的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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