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洞房花烛夜

新房内，红烛高烧，将室内映照得一片暖融，窗棂上贴着的粗犷大红“囍”字，在夜风中微微颤动。

白日教堂里那场极致的浪漫与感动，此刻沉淀为室内静谧而略带紧张的氛围。

陆意容已换下了那身圣洁的婚纱，穿着一身柔软的正红色丝绸寝衣，坐在梳妆台前，由丫鬟梳理着长发。

她的侧影在烛光下显得有些单薄，脖颈低垂，露出一段纤细脆弱的弧度。

何晏臣也换下了西装，穿着一身同色的寝衣，站在窗边，看似在望着窗外陇州的夜色，实则紧绷的背脊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听着身后玉梳划过青丝的细微声响，心中被巨大的幸福充盈着，却也有一种近乎惶恐的不真实感。

他历经生死，辗转多年，终于能将这个他视若珍宝的女子，名正言顺地拥入怀中。

当丫鬟悄无声息地退下，并轻轻带上门后，新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红烛噼啪作响，空气仿佛也变得粘稠起来。

陆意容缓缓站起身，转向他，脸上带着新嫁娘特有的羞涩与红晕，眼神却清澈而坚定，她走向他，轻唤了一声：“晏臣。”

何晏臣转过身，走到她面前，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睛里。

他伸出手，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极轻极缓地抚上她的脸颊，仿佛在触碰一个极易破碎的幻梦。

他的动作带着无限的珍重，如同他今日弹奏那首属于他们的曲子时，触碰琴键一般。

他低下头，吻上她的唇。初始是温柔的试探，带着无尽的怜爱。

陆意容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颤，生涩却全然地回应着他。

这个吻，逐渐加深，带着积压多年的思念与渴望，也带着某种确认的急切。

衣衫渐褪，当那身红色的寝衣从她肩头滑落，露出莹润的肩头和微微起伏的胸脯时，何晏臣的呼吸骤然沉重。

他的吻沿着她的下颌，落在她纤细的锁骨上，带着灼人的温度。他的手，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小心翼翼地在她的肌肤上探索，如同在巡弋他失而复得的疆土。

然而，当他触及到那最隐秘的、象征着最纯粹归属的屏障时，他所有的动作，在瞬间僵住了。

仿佛有一道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开。

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身下的陆意容。烛光下，她面色酡红，眼波迷离，带着全然的信赖与交付。

可是……可是喜庆的床单上，那一抹鲜红的梅花......

冰清玉洁。

这四个字，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穿了他所有因为得到而狂喜的情绪，带来一阵尖锐到几乎让他无法呼吸的抽痛。

他的意容……他以为早已在盛长庚那肮脏的泥沼中被迫失去清白、受尽屈辱的意容，竟然……竟然还是完璧之身？！

这怎么可能？

盛长庚是何等货色，他再清楚不过！那个老色鬼，对意容垂涎已久，将她禁锢在身边多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放过她？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

他的意容，为了守住他们的爱情，守住她自己心中的那份纯净，在那虎狼窝里，该是经历了怎样非人的挣扎、抵抗与折磨，才堪堪保住了这身清白？

何晏臣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现出种种可怕的画面——是厉声的斥责与绝望的哭求？是冰冷的囚禁与残酷的虐待？还是无数个日夜，在恐惧与绝望中，独自蜷缩在角落，用单薄的肩膀抵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与逼迫？

他想起在北平第一次见她，她眉眼间的郁色与隐忍，那瘦削的身形……他当时只以为她是过得不好，却从未敢往最坏处想，更不敢想，她为了他，或者说为了他们曾经那份纯粹的感情，独自一人，在黑暗中进行了怎样惨烈而无望的战斗！

一阵阵抽痛，如同潮水般席卷了他的心脏，痛得他几乎直不起腰。那不是生理的痛，而是源于极致的怜惜、滔天的愤怒与深沉愧疚交织而成的、几乎要将人撕裂的情感风暴。他恨自己！恨自己当年为何没能早点去北平找她，没能更强大地保护她！恨自己让她独自一人，承受了那么多！

他的眼眶瞬间红了，呼吸变得粗重而混乱，抚在她腰间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陆意容感受到了他身上骤然变化的情绪，从他僵直的身体和猩红的眼底，读懂了他此刻的震惊与痛苦。她伸出手，轻轻捧住他紧绷的脸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异常平静：

“都过去了，晏臣。”她的指尖拂过他泛红的眼角，“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守住了……守住了我自己，也守住了……等你回来的可能。”

她的话语轻柔，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何晏臣情感的闸门。他猛地俯下身，将她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碎在自己的骨血里。他把脸深深埋在她的颈窝，滚烫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汹涌而出，浸湿了她肩头的肌肤。

他没有发出声音，只是肩膀剧烈地颤抖着。这个在枪林弹雨中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的铁血军人，此刻却像个无助的孩子，为他心爱之人曾承受的苦难，流下了痛彻心扉的泪水。

陆意容感受着他滚烫的泪水和几乎勒得她生疼的拥抱，眼中也盈满了水光，但她没有哭，只是更紧地回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如同安抚一个受伤的灵魂。

红烛默默燃烧，见证着这洞房花烛夜里，超越情欲的、更深沉的痛楚、怜惜与挚爱。

这一夜，他们的结合，不仅仅是身体的交融，更是两个饱经创伤的灵魂，在历经磨难后，对彼此伤痕最温柔的抚慰与最坚定的守护。

何晏臣在心中默默发誓，从今往后，他绝不会再让他的意容，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与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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