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温馨

夜色如墨，督军府内白日的喧嚣早已沉淀下来，只余下巡夜士兵规律而轻微的脚步声，以及晚风吹过庭院花木发出的沙沙细响。

盛时庭处理完最后一份关于江北防务的紧急公文，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抬头看向窗外，才惊觉已是月上中天。

他没有惊动太多人，只带着贴身副官，踏着清冷的月色，朝着锦墨轩走去。连日来的军务磋商、边境布防，让他身心俱疲，神经如同绷紧的弓弦。

唯有走向那个亮着温暖灯光的院落时，那份沉重感才会稍稍减轻，心底生出一丝名为“归家”的期盼。

锦墨轩的院门虚掩着，守夜的嬷嬷见是他，连忙无声地行礼退开。他摆手示意不必通报，独自一人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正屋内只留了一盏罩着浅碧色纱罩的壁灯，光线柔和而朦胧，将满室家具都镀上了一层静谧的暖光。

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孩子身上特有的奶香味，混合着映雪常用的那种清雅兰花香，形成一种独一无二的、安恬的气息。

他的目光，几乎是瞬间就被内室门口的那幅画面牢牢攫住了。

映雪背对着他，坐在一张铺着软垫的摇椅里。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软缎寝衣，长发如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发丝垂落在颈边，随着她轻轻摇晃的动作微微飘动。她怀中，是已然睡熟的盈儿。

小家伙只穿着一件杏子红的小肚兜，露着藕节似白嫩的手臂和胖乎乎的小腿，像个年画娃娃。

她侧躺在母亲怀里，小脑袋枕着映雪的臂弯，脸颊红扑扑的，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两道乖巧的扇形阴影，小嘴微微张着，发出极其细微、均匀的呼吸声，睡得无比香甜。

映雪低着头，下颌几乎要触到孩子的额头。她一只手稳稳地托着孩子的背，另一只手则极有韵律地、非常轻柔地拍着他的小屁股。

听不见她哼唱什么，或许只是一些无意义的、温柔的音节，但那姿态，那眼神（即使他只能看到她的侧影，也能想象出她此刻的眼神），充满了能将最坚硬的冰雪都融化的爱怜与专注。

窗外的月光与室内的灯光交织在一起，柔和地笼罩在母子二人身上，仿佛为他们镀上了一圈圣洁的光晕。这一幕，静止如画，却又流动着比任何乐章都更动人的温情。

盛时庭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门边的阴影里，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生怕一丝声响会惊扰了这满室的安宁与美好。

这暖流冲刷掉了他满身的疲惫，抚平了他眉宇间因思虑过甚而产生的刻痕。他想起初婚时，他与她之间的疏离与隔阂；想起西北战事紧急时，她独自支撑家业的坚韧；想起她身陷险境、命悬一线时，他那噬心刻骨的恐慌；更想起她历经磨难，终于在他怀中安稳睡去时的依赖……一幕幕，恍如昨日。

而如今，他们有了盈儿，这个凝聚着他们血脉与爱情的小生命，正安然酣睡在母亲的怀抱里。

这寻常百姓家司空见惯的一幕，于他而言，却是烽火乱世、权力倾轧中，最珍贵、最不容侵犯的净土。

不知过了多久，映雪拍抚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最终停止。她极其小心地、缓缓抬起头，似乎想确认孩子是否睡熟。这一抬头，便猝不及防地撞进了盛时庭深邃的眼眸里。

她先是微微一惊，随即脸上便绽开一个温柔而略带倦意的笑容，用口型无声地对他说：“回来了？”

盛时庭这才从沉浸中回过神来，他迈步走过去，脚步轻得如同踩在云端。他俯下身，先是在映雪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然后目光便落在盈儿那张恬静的睡颜上。他伸出因常年握枪而带着薄茧的手指，极轻极轻地碰了碰女儿胖乎乎的脸颊，那触感柔软得不可思议。

“刚睡着？”他压低了声音，气息拂在映雪耳畔。

“嗯，”映雪微微点头，声音也轻若耳语，“玩了半天，困了，倒是没怎么闹觉。”

盛时庭看着她眼下的淡淡青影，心中涌起一阵怜惜：“辛苦你了。”他伸出手，“我来抱她去床上吧。”

映雪却微微摇头，笑容温婉：“再抱一会儿吧，放下去怕惊醒了他。而且……我也喜欢这样抱着她。”

盛时庭闻言，便不再坚持。他拉过一张凳子，紧挨着映雪坐下，手臂自然地环过她的肩头，将她与孩子一同拥入自己怀中。他的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目光则与她一同，落在盈儿香甜的睡容上。

室内一片静默，只有三人交织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的虫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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