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识破离间计

车子在坑洼的土路上颠簸，每一次震动都像一把钝刀在叶清澜的伤口上反复切割。

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意识到嘴唇已经被自己咬破了。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在下巴处悬了片刻，最终滴落在她紧握成拳的手上。

陈默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泛白。三分钟前他刚质问过她关于举报信的事，现在却看到她强忍痛苦的样子，心里像塞了一把碎玻璃，扎得生疼。

"叶县长，我们——"

"别停。"叶清澜打断他，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继续开。王大勇的电话很重要。"

陈默抿了抿唇，按下免提键。王大勇急促的声音立刻充满了狭小的车厢：

"默哥！那个电工的身份查到了！登记的是'鑫源建材下属工程队的临时工证件'，叫孙德海。"

叶清澜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随即又被一阵剧痛逼得弯下腰去。陈默看到她的指甲已经深深掐进了掌心。

"但查了人事底册和社保，查无此人！假的！绝对是冒牌货！"

王大勇的声音继续传来，"技术科怀疑他在配电室装了窃听或者监控干扰装置！"

"鑫源建材......"

陈默低声重复，目光与后视镜中叶清澜的视线相撞。那一瞬间，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寒光。

叶清澜艰难地调整呼吸，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透明药盒。她的手抖得厉害，药片几次从指间滑落。陈默忍不住伸手想帮忙，却被她一个眼神制止。

"还有更关键的！"王大勇的声音突然压低。

"叶县长房间的门锁有被技术开启的痕迹！抽屉有明显翻动迹象！"

"抽屉......"陈默的心猛地沉了下去。那条匿名短信的内容再次在他脑海中炸开——"她抽屉里那份举报信"。

他下意识看向叶清澜，发现她的脸色已经由苍白转为灰败，额头上密布的冷汗在阳光下闪着冰冷的光。

叶清澜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口鲜血猝不及防地喷在了手心里。她迅速合拢手掌，但陈默已经看到了那刺目的红色。

"叶县长！"

"继续......听......"

叶清澜用另一只手死死抓住座椅扶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血色，只剩下一双眼睛还燃烧着倔强的火焰。

陈默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迅速向王大勇布置了四项任务，最后一项关于举报材料的调查他说得异常艰难。挂断电话后，车厢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叶清澜压抑的喘息声。

"陈默......"许久，叶清澜才艰难地开口，声音轻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的伤......是上周去工地时被钢筋划的。当时......"她突然倒吸一口冷气，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一下，"当时没觉得多严重......"

陈默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上周那个暴雨天，叶清澜执意要去视察被举报有安全隐患的工地，他在劝阻无效后只能跟着去。

记得当时她在一个积水处滑倒，被裸露的钢筋刮了一下，回来后只是简单包扎就继续工作了。

"您一直没去复查？"陈默的声音有些发抖。

叶清澜虚弱地摇摇头："第二天......市里来了检查组......"她的话没说完，但陈默已经明白了。

那天他看到她脸色惨白还以为是熬夜所致，原来她一直带着这样的伤在工作。

"至于举报信......"叶清澜突然抬头，直视着后视镜中陈默的眼睛，"我以党性保证，从未见过任何关于你的举报材料。"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尽管脸色依然惨白。

"有人......在离间我们。"

陈默突然想起什么，猛地踩下刹车："那条短信！匿名号码！"

叶清澜因为惯性向前栽去，陈默迅速伸手扶住她，却摸到了一片湿热——她的后背已经被血浸透了。叶清澜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去医院！现在！"陈默不由分说地调转车头。

"不......先回办公室......"叶清澜虚弱地挣扎着，"必须确认......那份伪造的......举报信......"

陈默看着她倔强的样子，突然红了眼眶："叶县长，您这样会出事的！"

叶清澜竟然轻轻笑了，那笑容虚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陈默，你还记得......你面试时说过什么吗？"

陈默愣住了。

"你说......"叶清澜的声音越来越轻，"想为像你父亲那样的老百姓......做点实事......"她的眼皮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坠，"现在......就是做实事的时候......"

陈默的视线模糊了。他想起父亲——那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因为村里土地被违规征用而上访无门，最后郁郁而终。正是这件事让他下定决心考公务员，想要改变些什么。

"好，我们回办公室。"陈默深吸一口气，"但您得答应我，确认完立刻去医院。"

叶清澜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车子驶入县政府大院时，陈默注意到几个科室的窗口都有人影晃动，显然他们的归来已经引起了注意。他小心地搀扶着叶清澜下车，发现她的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能走吗？"他低声问。

叶清澜没有回答，只是咬紧牙关挺直了腰杆。那一刻，陈默在她眼中看到了一种惊人的意志力——就像她当初顶着各方压力叫停那个违规项目时一样。

推开办公室门，一股淡淡的烟味扑面而来。叶清澜皱了皱眉——她从不抽烟。陈默迅速检查了垃圾桶，发现几片新鲜的烟灰。

"他来过。"叶清澜冷笑一声，径直走向办公桌。她的动作很慢，每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但眼神却锐利如刀。

抽屉锁看起来完好无损，但当她拉开时，一份陌生的文件赫然躺在最上面——《关于陈默同志涉嫌违规的举报材料》，白纸黑字，盖着鲜红的纪委收文章。

陈默的心跳骤然加速，伸手想拿，却被叶清澜按住。

"别动。"她的声音虚弱但坚定，"这章是假的。编号格式不对。"

陈默震惊地看着她："您怎么知道？"

叶清澜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因为......"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了文件上，"因为......真正的收文章......在我这里......"

她颤抖着从贴身的衣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的印章，上面沾着些许血迹："上周......郑书记刚换的新章......还没来得及备案......"

陈默的眼眶瞬间湿润了。原来她早就有所防备，甚至不惜用身体来保护这枚关键的印章。他看着叶清澜惨白的脸色和被鲜血染红的嘴角，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守土有责"。

"叶县长，够了。"他声音哽咽，"我们现在必须去医院。"

叶清澜摇摇头，用尽最后力气拨通了郑书记的电话："郑书记......王副局长......伪造纪委文件......证据在我办公室......"

挂断电话后，她的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向前栽去。陈默一把接住她，发现她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到！"陈默手忙脚乱地脱下外套按在她不断渗血的伤口上，却惊恐地发现鲜血很快浸透了厚厚的布料。

叶清澜在他怀中微微睁开眼，气若游丝："陈默......"

"我在！"

"记住......"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不管发生什么......相信你的......判断......"

陈默的泪水终于决堤："您别说话了，保存体力......"

叶清澜却固执地继续说下去："那个匿名号码......查通话记录......王副局长......只是棋子......"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眼皮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坠。陈默紧紧抱住她，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

"叶县长！叶清澜！看着我！别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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