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病房里的较量

他撕下一小条纸巾，用圆珠笔芯将纸巾搓成细捻，小心地、不留指纹地缠在收音机自带的拉杆天线上。

然后，他将拉杆天线尽可能完全抽出来，竖直指向天花板的方向。天线末端靠近病房呼叫铃按钮的线路盒位置——他希望信号能耦合到医院的线路系统中去！

做完这一切，他迅速装回收音机后盖（卡扣已经损坏，只能虚掩着），将收音机塞回抽屉原位，只露出一小截天线。表面上看，它只是一个被移动过位置、天线伸出来的收音机。

现在，只缺一个信号发射的“开关”。收音机本身没有发射功能。他需要一个触发点。目光落在了呼叫铃按钮上。按响它，护士会立刻进来！

不行。

他看向床头柜上的热水瓶。热水瓶的金属外壳……

一个更隐蔽的计划浮现。他拿起水杯，喝了几口水，然后“不经意”地将水杯放在靠近热水瓶金属外壳的位置。

接着，他小心翼翼地将收音机天线末端，轻轻触碰在热水瓶的金属外壳上。金属外壳成了信号发射的接地端（地线），天线就成了发射极（天线）。

最重要的是，热水瓶是接地的（通过电源插座的三孔插头的地线连接）！

现在，只要他触碰热水瓶的金属外壳，人体就相当于接入电路，形成回路，可能触发那个简易振荡器工作！

陈默深吸一口气，将手指缓缓靠近热水瓶外壳冰冷的金属表面。他没有直接按上去，而是悬停在几毫米之外。

时机！他需要叶清澜那边准备好的时机！如何通知？

他看向呼叫铃。不能按。但他可以制造一个源于自己病房的呼叫请求，但又不触发护士响应的“假呼叫”！

他记得有一次护士调试设备时，曾用钥匙之类的东西短接了面板后面的某个测试点，指示灯亮了但提示音没响。

面板后面的线路！他无法拆面板，但……可以尝试用导电的东西插入呼叫按钮缝隙？

他拿起那支圆珠笔，小心翼翼地用金属笔尖，顺着呼叫按钮塑料外壳的边缘缝隙，缓慢地、用力地插了进去！

他感觉到笔尖似乎触碰到了金属弹片。他用尽全力，稳定住手腕，让笔尖持续抵住弹片。不是按压，是持续的接触导通！

病房门上方，那个对应本病房的呼叫指示灯，幽幽地、持续地亮起了红色的光！没有声音！护士站的提示音并没有响起！成功了！

（他赌对了，持续的接通在没有按下按钮的情况下，可能被系统识别为线路故障，只亮灯不响铃，这需要维修工检查，而非护士立刻响应。）

803病房内。

叶清澜穿着病号服，靠坐在床上。她的脸色比陈默见过的更加苍白憔悴，但眼神却异常清醒锐利，像淬过火的钢。

她左脸颊靠近下颌的位置，贴着一小块肤色医用胶布，巧妙地遮住了烤瓷牙的边缘，也隐藏着微型信号发射器。

她的病房门口有专人看守，美其名曰“保护首长家属安全”，行动受限。护士进来换药、送餐、测体征的时间，是她唯一能短暂活动、观察环境的机会。

就在刚才，她注意到护士站主控面板上，骨科普通病区（陈默所在的楼层区域）有一个病房的呼叫指示灯常亮不熄，并没有伴随提示音。护士嘀咕了一句：“603又线路短路了？晚班让老周去看看。”

603？叶清澜心中一震。不是陈默的病房号，但楼层一致。是巧合？还是信号？她记得妹妹纸条上提到陈默的病房在骨科区。

她不动声色地躺回床上，闭上眼睛，似乎在休息，精神却高度集中。

她微微偏头，让贴有胶布的脸颊朝向病房门的方向。她开始有规律地、极其轻微地活动口腔肌肉，用舌尖以特定的节奏轻轻触碰那颗特殊的烤瓷牙内侧。

这不是说话，而是通过微小的机械动作，激活了牙内的微型开关，让微型发射器以128.7MHz的频率，间歇性地发出极其微弱的、编码好的识别脉冲信号：“SRL-Alive”（叶清澜-存活）。

她在发射信号的同时，全神贯注地感知着周围环境极其微弱的声音。护士站的广播喇叭里，除了日常的呼叫提示音、偶尔的广播通知，是否会出现一丝异常？

陈默病房。

他维持着笔尖抵住呼叫按钮内部的姿势，指尖因为用力微微发白。他另一只手的手指，悬停在热水瓶金属外壳上方不到一厘米处。汗水已经浸湿了他后背的病号服。

精神力集中于悬停的手指和耳朵。  他闭上眼睛，屏蔽掉所有无关声响，只专注于捕捉空气中可能存在的、任何一丝异乎寻常的电磁“噪音”。

一秒…两秒…五秒…十秒……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希望，怀疑自己异想天开的计划彻底失败时——

“滋啦……”

一声极其微弱、短促、如同老式收音机调台时瞬间滑过的杂音，极其突兀地出现在护士站的呼叫铃提示音的背景噪音中！非常短，不到0.1秒！而且音调尖锐，与所有常规呼叫提示音都截然不同！

陈默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是它吗？！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悬停的手指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猛地按向热水瓶冰冷的金属外壳！

身体接触金属外壳的瞬间，一股微弱的电流感似乎窜过指尖。同时，抽屉里那个被他改装过的收音机内部，简陋的LC回路在电池的驱动下，通过人体与大地形成的回路，瞬间震荡起来！

一股极其微弱、频率在128.7MHz附近的无线电波，通过拉杆天线辐射出去，穿透抽屉的木板，被热水瓶金属外壳放大并耦合到医院的供电线路系统之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微小石子，荡开一圈无形的涟漪！

803病房。

叶清澜保持着信号发射状态，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护士站广播喇叭里传来的第二声异常！

“滋——嗡！”  这一次，声音更清晰一些，持续时间稍长，带着强烈的、不规则的震荡感，频率感觉……非常接近128.7MHz！而且紧随在她自己发出的信号脉冲之后！

不是串扰！不是巧合！  是回应！是来自陈默的回应！他收到了！他明白了！他就在附近，并且正在尝试联系！

巨大的狂喜和激动瞬间冲击着叶清澜，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她立刻停止了自身的信号发送，口腔肌肉紧紧绷住，避免任何动作。

她需要绝对冷静。对方能接收到信号，意味着第一步成功。但这只是建立了极其脆弱的联系通道，无法传递复杂信息。

下一步是什么？如何传递关键情报？存储卡在他手里，但如何送出医院？妹妹明早采血是机会还是陷阱？段瑞林的人随时可能彻底搜查陈默的病房和他本人！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敲响。守在外面的“工作人员”推门探头进来，语气平直无波：“叶医生，该吃晚饭了。另外，李为民处长刚打电话来关心，说明天上午市委组织部有两位同志想过来看望您，请您做好准备。”

李为民！组织部的触角再次伸来！

叶清澜心中一凛，面上却露出虚弱的笑容：“好的，谢谢。麻烦你了。”她慢慢起身，走向门口的小桌，那里放着送来的餐盒。

风暴并未停歇，反而在无声的第一次电波接触后，骤然逼近。

冰冷的监视与无形的博弈，在消毒水气息缭绕的医院空间里，进入了更加凶险的回合。而陈默，在确认信号发出后，迅速收回手指，同时小心翼翼地拔出了抵在呼叫按钮里的圆珠笔尖。

门外的指示灯灭了。

他靠在床头，急促地喘息着，手指因为紧张和用力还在微微颤抖。抽屉里，那收音机天线依然倔强地伸出一点，像一根指向未知的旗杆。

联络，勉强建立。但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场。窗外的城市夜色，沉甸甸地压下来，这间小小的病房，如同惊涛骇浪中一叶随时倾覆的扁舟。

存储卡在胸口口袋内衬里，隔着布料，散发着微弱却不容忽视的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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