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战斗才刚开始

冰冷的雨水疯狂抽打着窗户，将那只化为污血的灰斑鸠残骸冲刷出扭曲的暗红痕迹。窗外铅灰色的天幕低垂，仿佛整个城市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压得喘不过气。

病房内，硝烟、羽毛焦糊和血腥气混杂，刺鼻得令人作呕。

叶青柠的身体彻底脱力，顺着冰冷的金属输液架软倒下去。

陈默的心脏像是被那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把，剧痛和爆发的力量让他不顾手臂撕裂的伤口，从床上猛地弹起，一把接住了她倒下的身体。

她的体重轻得吓人，像一片被暴雨打落的叶子，冰冷而脆弱。

汗水浸透了她护士服的肩背，那缕挑染的蓝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失去了往日的鲜活。

“青柠！坚持住！”陈默的声音嘶哑，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半抱半扶到陪护椅上，让她靠住。她的身体依然在轻微地痉挛，每一次抽动都像是电流通过，监护仪的警报声尖锐得如同丧钟。

她后腰那道狰狞的旧疤，如同冰冷的烙印，隔着薄薄的衣料灼烫着陈默的指尖。

十二年前的矿坑，烟雾弥漫，绝望窒息，那双抓住他的手，那抹在矿灯幽光下倔强跳跃的蓝……原来所有的源头，所有的债，早已纠缠不清。

病房门把手突然被拧动！

陈默猛地抬头，眼神瞬间锐利如刀。

进来的不是护士医生，而是郑国勤。这位市委秘书长去而复返，脸上的笑容如同精心描画的面具，刻意压低了声音，显得关怀备至：

“哎哟，陈处长，怎么搞的？青柠医生这是怎么了？外面雷打得凶，听见里面监护仪叫得厉害，不放心过来看看。”

他的目光快速地在陈默染血的袖子、地上滴落的血迹、以及虚弱靠在椅子上的叶青柠身上扫过，尤其是在叶青柠痛苦痉挛的身体和苍白的脸上停顿了片刻，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没什么，”

陈默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疲惫，“伤口可能挣开了点。青柠医生…大概是太累了，低血糖吧。”

他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用身体半挡着叶青柠，同时试图用自己的病号服袖子去遮掩手臂上仍在渗血的伤口。

“哦？低血糖？”郑国勤拖长了尾音，踱步上前，皮鞋踩在瓷砖上发出清晰的嗒嗒声，“那可不能大意。我让小护士赶紧弄点葡萄糖来？”他作势要去按呼叫铃。

“不用麻烦郑秘书长了！”一直虚弱闭目的叶青柠突然开口，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果断。

她挣扎着睁开眼，长长的睫毛因为冷汗而粘连在一起，“是我…刚才换药不小心绊了一下，吓到陈处长了。我坐一会儿就好。”她勉强挤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平稳一些，但身体的颤抖依旧明显。

“真不好意思，让您担心了。”

郑国勤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又转向陈默。

病房内的气氛凝滞粘稠，只有监护仪滴滴答答的警报声和窗外暴雨的轰鸣在背景中持续作响。

他脸上那层伪装的关切如同劣质的油漆，正在一点点剥落，露出底下冰冷的算计。

“呵，”郑国勤干笑一声，“年轻人身体好，恢复快。不过陈处长，”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带上几分严肃，那种官场特有的、不容置疑的腔调弥漫开来。

“段书记刚才在外面还叮嘱我，要我务必向你传达清楚省领导的关心。

‘青峰山隧道二期’是省里重点工程，关系到国计民生，也关系到市里今年的‘稳增长、促发展’大局。这次塌方事故，影响非常恶劣，老百姓意见很大啊。”

他向前走了半步，略微俯身，声音压得更低，却更具压迫感：

“组织上非常重视。事故调查组进驻，就是要彻查原因，理清责任。任何疏忽，无论是技术层面的疏忽，还是…管理层面的‘疏忽’。”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都必须严肃追究。责任链，一个都跑不了。”

他的目光锐利地钉在陈默脸上：

“尤其是项目前期的验收环节，作为发改委具体分管项目的领导，陈处长你的签字报告，分量可不轻。早点想起来当时检测的细节，把过程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对你自己，对组织，都好交代。省得浪费时间，也省得…有些人借题发挥，搞得大家都不好看。”

他的话像裹着糖衣的毒药，表面是“关心”和“提醒”，内里全是赤裸裸的威胁与施压。

他口中的“有些人”，无疑指向了正在搜集证据的叶青澜和此刻虚弱的叶青柠。

陈默迎着他的目光，面色平静无波。手臂伤口的疼痛和叶青柠传递信息的代价，让他的神经如同绷紧的弓弦，反而带来一种异样的清醒。

“感谢段书记和郑秘书长的关心。”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发改委的验收工作，一向严格遵守国家规范和程序。每一份报告的形成，都经过严格的审核流程和集体讨论。相关原始数据和检测记录，都有据可查。调查组需要什么，我随时配合。”

他没有退缩，也没有激动，只是陈述事实。这种不卑不亢的态度，让郑国勤眼底闪过一丝阴沉。

“有据可查就好。”郑国勤直起身，脸上虚假的笑容彻底消失，只剩下公事公办的冰冷。

“希望陈处长说到做到。组织上，会看行动的。”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靠在椅子上，脸色惨白如纸、闭目忍受痛苦的叶青柠，又扫了一眼地上尚未清理的血迹，嘴角勾起一丝冷硬的弧度：“好好休息吧，陈处长。青柠医生，你也好好照顾自己。市里还等着给你们姐妹俩颁奖呢。”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开了病房，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走廊的喧嚣，也将病房内沉重压抑的空气凝固得更紧。

病房里只剩下陈默粗重的喘息声、叶青柠压抑的痛苦呻吟，以及窗外永不停歇的暴雨。

陈默立刻蹲下身，查看叶青柠的情况。“青柠？感觉怎么样？”他的声音充满了愧疚和急切。

叶青柠艰难地睁开眼，瞳孔因为剧痛还有些涣散，但眼神深处却燃烧着一簇不肯熄灭的火苗。她用尽力气，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卡…”

陈默瞬间明白。他立刻看向自己衬衫领口的领带夹。那枚染血的存储卡，此刻正严丝合缝地镶嵌在隐藏的微型接口里。刚才感知涌入的巨大信息流戛然而止，仿佛被某种屏障暂时阻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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