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断尾逃生

县公安局审讯室的灯光惨白刺眼，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血腥气混合的味道。

两个头破血流、手腕铐在审讯椅上的男人垂头丧气，正是驾车追杀陈默的亡命徒。

叶清澜坐在主审位，一身深色职业套装，脸色如冰封的湖面，看不出丝毫波澜。

陈默坐在她侧后方，手臂缠着新换的纱布，背部的伤口处理过，但每一次细微的动作仍带来隐约的刺痛。

“名字，身份，谁指使的？”叶清澜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钢针扎进空气。

其中一个脸上带刀疤的杀手抬起眼皮，瞥了一眼叶清澜，又迅速垂下，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没人指使，哥几个看那娘们不顺眼，想吓唬吓唬她。”

“吓唬？”卢启明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笔筒都跳了一下。

“用枪？在城区追杀公务人员？你们他妈活腻歪了！”

刀疤脸被震得一个激灵，却依旧梗着脖子：“枪，什么枪，警察同志，你们不能冤枉好人，我们就是开快了点，不小心撞了车…”

“砰！”一声闷响，是叶清澜将一叠现场照片和弹道检测报告摔在桌上。

照片上清晰可见弹孔和被撞毁的轿车，检测报告则明确指向他们携带的枪支。

“抵赖没有任何意义。”叶清澜的声音冷得掉冰碴。

“你们的目标是郑红霞和她手里的东西。说出幕后主使，是你们唯一的出路。”

另一个身材矮壮的杀手眼神明显慌乱起来，额头渗出冷汗，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

刀疤脸狠狠瞪了他一眼，矮壮杀手立刻又闭上了嘴。

审讯陷入僵局。这两个亡命徒显然受过警告，对背后的雇主极为恐惧。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卢启明的一个手下快步走进来，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他挥挥手让手下出去，然后看向叶清澜和陈默，语气沉重：

“叶县长，陈主任，刚接到市局紧急通报…市发改委投资科科长秘书王斌…一个小时前，主动到市纪委投案自首了！”

“什么？”陈默猛地站起身，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卢启明继续道：“王斌自首材料非常‘完整’，他承认自己是宏远公司非法排污和洗钱案的主要策划者和执行人，指使朱立峰滥用职权，操控孙德彪、孙磊进行犯罪活动。”

“所有指向他的证据链，他都供认不讳。”

审讯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陈默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挫败感瞬间席卷全身。

他们拼死拼活拿到的U盘，差点搭上几条命，结果王斌竟然抢先一步自首，把所有罪责都揽了过去！

这分明是断尾求生，那个真正的大人物，依然隐藏在幕后。

“他不可能一个人完成所有事！”陈默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那个让朱立峰和郑红霞恐惧到不敢开口的人呢？那个能调动杀手在市区开枪的人呢？王斌一个科长秘书，他有这个能力？”

叶清澜缓缓站起身，她的脸色依旧平静，但眼底深处却翻涌着冰冷的寒流。

“卢局，这两个人，深挖他们的社会关系和资金往来。王斌自首了，不代表所有线索都断了。”

她转向陈默，声音低沉而清晰：“陈默，至少我们拔掉了王斌这颗钉在要害位置的毒钉。”

“他自首，恰恰说明他背后的人慌了，怕了。这是第一步，不是终点。”

县公安局的走廊里，气氛压抑。

郑红霞抱着熟睡的孩子，局促不安地站在角落里。看到叶清澜和陈默从审讯室出来，她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叶县长…陈主任…”郑红霞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深深的愧疚，目光落在陈默手臂的纱布上。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那天在游乐园，还有连累您受伤…”

叶清澜看着她憔悴的脸和怀中病弱的孩子，眼神中的冷冽稍缓：“保护公民安全是我们的职责。孩子情况怎么样？”

“医生说需要长期用药控制，还要定期复查…”郑红霞的声音更低，充满了无助。

“谢谢陈主任那天送来的药和专家号…”

陈默看着郑红霞和她怀里的孩子，又想起那晚在她们家看到的清贫景象，心中五味杂陈。

他忽然明白了朱立峰铤而走险的部分原因。

“朱立峰他…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陈默忍不住问。

郑红霞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刚当上局长那会儿，他总说要对得起这身衣服，我们儿子查出哮喘，进口药贵得吓人，他那点工资根本不够。”

“后来王斌找上他，说能帮忙解决孩子的药费，还能…还能给些‘辛苦费’，一开始只是小忙，后来就越陷越深…”她泣不成声。

“他是为了儿子，可他也毁了儿子啊…”

叶清澜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生活的艰难不是犯罪的理由。选择了这条路，就要承担后果。但孩子是无辜的。”

她看向郑红霞：“县里有针对困难家庭儿童的医疗救助基金。孩子的哮喘治疗费用，可以申请专项救助。”

“后续的治疗，县里会协调医院，尽量减免费用，保证他得到应有的治疗。”

郑红霞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光芒，泪水汹涌而出：“真的？叶书记…谢谢…谢谢您！”

“您和陈主任是好人，是真正的好官…”她抱着孩子，深深地弯下了腰。

看着郑红霞抱着孩子被工作人员带去办理救助申请的背影，陈默心中那点挫败感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

王斌自首了，大鱼还潜藏在水底，但至少，这个无辜的孩子，或许能有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走吧。”叶清澜的声音将陈默的思绪拉回。

“王斌的自首材料，我们要尽快拿到手。就算他是断尾，也要看看他断得干不干净！”

办公室，气氛凝重如铅。

叶清澜和陈默看着从市纪委转来的王斌自首材料复印件，厚厚的卷宗里，王斌将所有能揽的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关于宏远公司、朱立峰、孙氏兄弟的指控，时间、地点、金额、操作手法，交代得“清清楚楚”，逻辑链条严密，几乎能直接移送检察院起诉。

然而，所有涉及更高层级的线索，都被他巧妙地掐断或者推给了“已故的周宏光书记”。

“滴水不漏。”陈默合上卷宗，手指重重按在封面上，语气带着压抑的愤怒和不甘。

“他一个人扛下了所有，保护了真正的大鱼。我们拿到的录音…里面那个模糊的领导声音，他推说是自己醉酒模仿的！”

叶清澜站在窗边，背对着陈默，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城市的灯火在她清冷的眸子里明明灭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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