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认亲

简老夫人的寝居内，淡淡的，带着几分苦涩的药味还氤氲着。

屋子里静的落针可闻。

简老夫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眼朦胧，她看着慢慢走到自己眼前，还带着几分局促的男子，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去世夫君年轻时的模样。

她几乎立时断定，眼前这个，就是她的阿磐。

那是相连的血脉间带来的共鸣。

“阿，磐……”

简老夫人张了张嘴，哑涩的喊出这个名字。

宁正实其实在迈进这座古朴的府邸后，整个人脑子都是木的。

脑海中一直闪烁着好些久远的模糊的记忆碎片。

那缺了一角的影壁，是他小时候调皮，追在阿姐身后跑，不小心撞在了搬着石料的仆人身上，害的那仆人手里的石料飞了出去，把影壁的一点点边角，细微的撞了一点去。

还有那口院子里摆着的青色大缸。他小时候曾经踩着石头趴在缸边，想要去捞大缸里养的锦鲤，然后不小心一头扎了进去，吓得周围的仆人慌忙把他捞了上来。大家都吓得够呛，但他却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还有，老夫人寝居外头窗户上系着的一条，风吹日晒早就完全褪去了颜色，变得只剩下一丝残丝的绳结。那是他小时候调皮，非要在窗户上系绳子，自己做秋千……

无数曾经在这大宅内的记忆，纷涌奔来。

宁正实整个人被这些记忆冲击的，都有些木。

等进到了屋里，宁正实终于见到了那倚坐在床边，有些憔悴，却渴望的朝他望过来的老妇人。

他整个人像是被狠狠击中。

记忆里曾经那背着小小的他一步一叩往深山里去求神拜佛的面庞逐渐清晰。

逐渐生出血肉，生出细痕，与眼前老妇人的面容慢慢重合。

……这是娘啊！

这是生了他，待他如珠似宝的亲娘啊！

简老夫人一声颤抖着的“阿磐”，让宁正实再也忍不住。

宁正实快步向前，跪在简老夫人床边，已是泪如雨下：“娘！阿磐，阿磐回来了！”

简老夫人用力抱住宁正实，哭的浑身发颤：“娘的阿磐，娘的好阿磐……你还活着，你还活着啊！”

母子俩抱头痛哭。

一旁的简慈也承受不住，红肿着眼，扭过头去，飞快擦了擦泪。

待简老夫人哭了好一会儿，简慈才上前，将简老夫人搀扶开，哑声道：“母亲，您身体还弱着，太过欢喜激动，也会伤身。如今阿磐回来了，您可得保重好身体，让阿磐在您膝下尽孝。”

简老夫人连连点着头，整个人都散发着勃勃生机，她眼神舍不得从宁正实身上挪走半分：“是，是，阿慈说的对。阿磐回来了，我，我更得保重自己！”

“阿磐，阿磐！”简老夫人伸手，招呼宁正实，“你就坐在娘这旁边！”

简老夫人拍了拍床边，竟是半分都舍不得宁正实离开。

简慈也不吃醋，让开了位置。

宁正实犹豫了下，但看着母亲已是爬满皱纹的脸，到底是不忍拒绝母亲，还是坐到了简老夫人身边。

只这一个简单的动作，简老夫人脸上皱纹便舒展开来。

她拉着宁正实的手，不错眼的上下看着。

而此时，简豫山上前，带着几分惊喜，深深的下拜：“豫山见过二哥。”

宁正实在来的路上已经听简慈说过了，他们这一支，乃是万州简家的正统嫡支，简老夫人只生了简慈与他。

在宁正实为护简老夫人坠崖后，这支便没了能继承家业的子嗣。

简老太爷对简老夫人情深义重，不肯纳妾，后来便在族中旁支挑了个嗣子，过继到膝下，当家中幺子养着。

便是这简豫山了。

宁正实有些局促道：“三弟快快起来，不必这么客气。这些年还要多谢你照顾母亲。”

简豫山这才直起身来，露出个浅淡的笑：“为人子嗣，这都是应该的。二哥何必言谢。眼下二哥回来了，在母亲膝下尽孝的人又多了一个。母亲一定高兴得紧。”

简老夫人连连点头：“对对。豫山说的是。”

她紧紧抓着宁正实的手，生怕宁正实只是她病中滋生出的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只有牢牢抓在手里，这个梦才不会散得那么快。

“母亲，您也不必只抓着阿磐，还有更欢喜的呢。”简慈笑道。

她上前，挽住齐容娘的胳膊，带着齐容娘跟几个孩子上前。

珠珠也迈着小短腿跑过去，跟哥哥们站在一起。

“母亲，您看，这是阿磐的妻子。”

齐容娘上前行礼，大大方方的喊了一声“母亲”。

简老夫人果然欢喜的不行，努力睁大了眼：“好孩子，你再过来些。让我好好看看你。”

齐容娘没有犹豫，往前走了走。

简老夫人看着秀美齐整的齐容娘，又欢喜的落下泪来：“老天爷啊，我的阿磐不仅回来了，还娶了这么好的媳妇。我就算立时去了，我也没有遗憾了啊……”

简慈脸色变了变，赶忙往地上呸呸呸三口：“母亲，您怎么跟李叔一样，上了年纪，一点也不懂避讳。”

简慈朝着皇城方向双手合十：“满天神佛啊，您们见谅，我母亲只是欢喜过头，一时失言，您们别当真，别当真啊！”

简老夫人乐呵呵的，是老婆婆见俏媳妇，越看越开心。

简慈眼里带着笑：“母亲，还有让您更欢喜的呢。您看着几个——”

简慈把几个孩子都推到简老夫人面前，一一介绍：“母亲，这小丫头，您方才已经见过了，是阿磐的小女儿，今年四岁了，是阿磐全家的小福星。改明儿有空我再跟您好好说说这些。”

“这最年长的，叫春生。今年已经十一了，在跟着安柏催学武呢。就是爹在世的时候，都夸过功夫好的那个安柏催。”

“这俊俏的跟个小姑娘似的，是阿磐的二儿子，今年九岁了，叫夏长。学问那叫一个好。来万州的路上我考较过他的学问，我敢跟您打包票，过些年，您就等着当状元的祖母吧！”

“再看这小的，这是阿磐家的老三，叫秋收。今年七岁了……是不是，是不是跟阿磐小时候一模一样？您看这机灵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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