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钦山之虎
钦邦，法兰矿区深处。
这里没有镇上的喧嚣，只有连绵的群山和被挖得千疮百孔的土地。在所有矿区的最顶端，坐落着一座完全由巨大柚木搭建而成的堡垒，这里是“白象谷”的大本营。
堡垒的大厅里，没有奢华的装饰，墙上挂满了各种野兽的头颅标本，从獠牙外翻的野猪，到眼神凶悍的黑熊，甚至还有一只风干的豹子头，无声地彰显着主人的霸道与凶悍。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正赤着上身，坐在大厅中央。他古铜色的皮肤上遍布着纵横交错的旧伤疤，每一道都像一条狰狞的蜈蚣。隆起的肌肉块垒分明，像是用山岩雕刻出来的，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他就是这片土地的王，“钦山虎”貌丹新。
他面前放着一柄巨大的缅刀，刀身宽阔，刀刃在跳动的烛火下泛着森冷的光。他手里拿着一块浸透了烈酒的麻布，正一下一下，缓慢而用力地擦拭着刀身。
“滋啦……滋啦……”
麻布摩擦刀锋的声音，是大厅里唯一的声响。
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心腹，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他低着头，不敢看貌丹新，只是将一份卷成细卷的情报，双手捧着，举过头顶。
貌丹新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说。”他的声音，像两块石头在摩擦，低沉，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老大，”心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颤抖，“镇上传疯了。都说梭图的‘诅咒之坑’里，出了鹿血玉。”
擦拭刀身的声音，停了。
那突如其来的安静，让心腹的额头瞬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消息传开，用了几天？”貌丹新终于抬起了头，那双眼睛，不像人，更像一头在黑暗中蛰伏已久的老虎，锐利，凶狠，充满了审视。
“回老大，三天。”心腹不敢有丝毫隐瞒，“第一天只是些小道消息，第二天就传遍了镇上的赌场和酒馆，今天……今天整个钦邦都知道了。”
貌丹新没再说话。
他低下头，继续擦拭着那柄缅刀，只是动作比刚才更慢，更重。每一寸刀锋，都被他擦得亮可鉴人。
太快了。
这消息传得太快了。快得像有人在后面用鞭子狠狠抽着，逼着它跑。这根本不是什么流言蜚语，这是一场被人精心策划的风暴。
貌丹新的脑子里，瞬间闪过几张脸。
水鬼阿卡？那个阴狠有余，胆色不足的泥鳅，他没这个魄力。
“老鼠洞”杜温？那只笑面虎倒是够阴，可他更喜欢躲在暗处捡便宜，绝不会主动把火烧得这么旺。
那个新来的，帮陈家翻了盘的过江龙？他刚站稳脚跟，这么做图什么？引火烧身吗？
貌丹新的手指，在刀身上微微一顿。
一个念头，像毒蛇一样，从他脑海深处钻了出来。
梭图那个疯子，没这个脑子。能让他当枪使，还能在钦邦掀起这么大风浪的，只有他身后那只老秃鹫。
扎卡。
貌丹新想起了半年前，扎卡想插手白象谷下游的一条水道，被自己硬顶了回去。那只老秃鹫，贪婪得像闻到尸臭的秃鹫，早就对自己这块最肥的地盘垂涎三尺了。
自导自演，借着鹿血玉的由头，把整个钦邦的水搅浑，然后浑水摸鱼？
貌丹新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
不管扎卡想干什么，对他来说，这都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名正言顺，把爪子伸到别人地盘上的机会。
“去。”他将手里的麻布扔进火盆，麻布瞬间被点燃，发出“呼”的一声。
“放点风出去。”他拿起那柄擦得锃亮的缅刀，对着烛火，仔细端详着刀锋上那条冰冷的血槽。
“就说，我貌丹新，对这块鹿血玉，也很有兴趣。”
心腹的身体猛地一震，他立刻明白了老大的意思。这是要下场了！
他不敢多问，躬身领命，又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大厅里，再次只剩下貌丹新一个人。
“呛！”
一声清脆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他将那柄巨大的缅刀，重重地插回了墙边的刀鞘。那声音，像一声惊雷，震得墙上那些野兽头颅都仿佛颤抖了一下。
他站起身，高大魁梧的身影在摇曳的烛火下投下一片骇人的阴影，将墙上一颗黑熊的头颅都笼罩了进去。
他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那片属于他的，如同独立王国般的矿区，那双虎目之中，闪烁着盯住猎物时的，残忍而兴奋的光芒。
“通知其他几家。”他对着黑暗，冷冷下令，仿佛知道门外还有人。
“就说‘四角会议’的日子，该定了。”
他要借着这个分配资源的例会，当面敲打一下那只老秃鹫，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不管是真是假，”貌丹新看着自己的领地，喃喃自语，那声音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野心和杀意，“这钦邦的风，是该换个方向吹了。”
与此同时。
在距离白象谷几十公里外，一处隐藏在深山密林中的禅院里。
这里没有丝毫烟火气，只有缭绕的檀香和僧侣低沉的诵经声。
后院一间素雅的禅房内，一个身穿灰色僧袍的老人，正闭目盘坐在蒲团上，手里捻着一串由一百零八颗玉石打磨而成的佛珠。
一个年轻的僧侣，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将一份用油纸包好的，更为详尽的情报，恭敬地放在了老人面前的矮几上，然后悄然退下。
许久，老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仿佛已经看透了世间的一切纷争。
他拿起那份情报，慢慢展开。
当他的目光，落在一个名字上时，他那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顿了一下。
唐凤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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