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魔山深处
百目山内部，景象远比外界观测的更加骇人。
毒瘴在这里浓郁得近乎化为液态，墨绿中泛着诡异的紫黑，腐蚀着一切闯入者的护体灵光。嶙峋的山石呈现出被长久侵蚀的孔洞状，仿佛无数只眼睛在黑暗中窥视。更深处，地面不再是土壤，而是某种半凝固的、粘稠的暗红色胶质物，散发出浓烈的腥甜与腐朽气息，其中混杂着破碎的骨骼、锈蚀的兵甲碎片，皆非近代之物。
林枫（道尊）的意识通过探针的“眼睛”，谨慎地扫描着这片绝地。探针的能量护盾在毒瘴侵蚀下持续消耗，传回的画面也因干扰而时有波动。
“环境扫描确认：高浓度复合生物毒素、强腐蚀性能量场、紊乱的地磁与空间结构……疑似为上古大规模生命灭绝战场残留，经异种能量催化变异而成。”“守望者”冷静地分析着数据。
闯入的两拨人马——妖师宫的群妖与神秘的黑袍人，此刻也各自展现出不同的应对方式。
九首龙鹫及其麾下妖将，仗着金仙级的强悍妖体和磅礴妖力，硬生生在毒瘴中撑开一片相对“干净”的区域，但妖力消耗明显。它们目标明确，沿着那越来越清晰的、属于方舟遗存的特殊能量波动，快速向深处推进，沿途遇到任何阻碍——无论是毒瘴凝聚的怪异生物，还是地面上突然活化攻击的胶质触手——皆被它们以蛮横的力量直接撕碎。
而那批黑袍人则截然不同。他们体表浮现出细密的银色纹路，构成某种奇异的能量回路，竟能高效地转化、排斥甚至“安抚”周围的毒瘴与混乱能量，消耗远小于妖师宫一方。他们行进速度不快，但异常稳定，如同精密的仪器在复杂环境中作业，不断释放出微小的银色光点，似在测绘地形、分析能量节点。为首的面具人那双幽蓝的眸子，始终冷静地扫视着四周，偶尔会抬手隔空摄取一丝逸散的方舟能量波动，放入掌心一个微型仪器中分析。
“检测到方舟信号源，方向：东南，距离：约十五里。信号强度有所提升，但波动剧烈，伴随强烈的‘痛苦’与‘抗拒’情绪编码。” “守望者”将探针捕捉到的核心信号位置标出。
林枫立刻命令所有探针向那个方向汇聚，同时尽量避开两拨人马的路径。
随着深入，环境变得更加诡异。暗红色的胶质地面开始出现规律的“脉动”，仿佛拥有生命。四周山壁上的孔洞中，隐隐有暗红色的光晕流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窥视感。空气中开始弥漫一种低沉的、如同无数细碎虫豸啃噬的沙沙声，直钻灵魂。
终于，在穿过一片由无数巨大、半石化骨骼构成的“骨林”后，探针“看”到了目标——
那是一个巨大的、近乎垂直向下的地裂深渊！深渊边缘，暗红色的胶质物如同活体般蠕动着向下延伸。而在深渊之下约百丈处，一艘银灰色的、流线型舰体被无数粗大、如同血管筋络般的暗红色“肉藤”死死缠绕、包裹，几乎嵌入了崖壁之中！
正是那艘坠毁的方舟单位！
但与荆棘岭前哨站的完好不同，这艘舰体表面布满了腐蚀的坑洞和撕裂的伤口，多处裸露着闪烁着危险火花的内部结构。最令人心悸的是，那些缠绕它的暗红色肉藤，并非死物，而是在有规律地搏动，如同吮吸养分般，从舰体破损处不断抽取着微弱的蓝光——那是方舟核心的能量！同时，肉藤表面还滋生着无数拳头大小、如同脓包般的半透明“卵”，内部隐约可见扭曲的、非虫非兽的阴影在蠕动。
舰体偶尔会微弱地震颤一下，散发出加强的求救信号，但立刻就会被肉藤更紧地勒缚，信号随之衰弱。
“目标确认：方舟文明，‘德尔塔级’多功能探索舰，编号推测：探索者-9。”“守望者”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罕见的凝重，“舰体遭受严重生物性侵蚀与能量掠夺。侵蚀源能量特征……与数据库记录的‘高侵蚀性混沌生命体-巢群意识变种’存在41%相似度。该舰核心仍在运转，但能源几近枯竭，内部生命维持系统……失效。”
生物侵蚀！能量掠夺！巢群意识！
林枫终于明白那“持续性侵蚀抽取”的来源是什么了！百目山深处，竟然孕育或囚禁着这样一个恐怖的、近乎拥有集体意识的混沌生命体！它把这艘坠毁的方舟当成了养料和巢穴！
“那些‘卵’……”
“正在分析……卵内生命形态处于快速发育阶段，其基因序列呈现高度不稳定性，但检测到被强行融合的……方舟文明基础生物编码碎片。”
融合方舟生物编码？！这东西不仅在掠夺能量，还在尝试解析、融合甚至“繁殖”方舟文明的生命技术？！
一股寒意从林枫的意识深处升起。这比单纯的破坏或囚禁更加可怕！这是在亵渎和扭曲一个文明的遗泽！
就在这时，九首龙鹫和黑袍人也先后抵达了深渊边缘。
“就是它！”九首龙鹫中间那颗龙头发出兴奋的低吼，十八只眼睛死死盯着下方被缠绕的舰体，贪婪几乎化为实质，“好浓郁的异界本源！还有这束缚它的东西……似乎也蕴藏奇异力量！一起收了！”
它正要下令麾下妖将动手，旁边一颗较为谨慎的头颅却开口道：“大哥且慢！这东西邪门得紧，那些藤蔓和卵让我不安。不如让那些藏头露尾的家伙先试试？”
九首龙鹫看向另一侧的黑袍人队伍。
黑袍面具人并未理会妖师宫，他站在崖边，幽蓝的目光扫过下方舰体和肉藤，手中那个微型仪器飞快闪烁着。片刻后，他抬起手，向着深渊下方，轻轻做了一个“切割”的手势。
他身后两名黑袍人无声上前，各自从袍袖中伸出的并非手掌，而是两条由无数细密银色金属片构成的“触须”！触须尖端亮起刺目的蓝白色光芒，带着高频震荡，如同两柄无形的手术刀，精准地划向两根相对较细、连接着数个“卵”的肉藤！
嗤——！
肉藤被轻易切断，断口处喷溅出暗红色的粘稠液体，落在岩石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被切断的肉藤如同受伤的巨蟒般剧烈扭动，那两个被切断的“卵”也猛地一颤，内部阴影发出无声的尖啸。
然而，异变陡生！
那两根被切断的肉藤断口处，并未枯萎，反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增生出更多的细小肉须，如同拥有了独立生命，凶狠地反卷向那两名出手的黑袍人！更可怕的是，深渊崖壁上，数十个原本沉寂的“卵”同时破裂，从中涌出大群拳头大小、形如长着锋利口器的飞蚁、但甲壳上却闪烁着不规则金属光泽的怪异虫群，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铺天盖地地朝着黑袍人和妖师宫众妖扑来！
“哼！雕虫小技！”九首龙鹫不屑地冷哼一声，其中三颗头颅同时喷出烈焰、寒冰与毒雾，瞬间将扑向它们的虫群清空一大片。但那些虫群无穷无尽，且被击碎后，残骸落地竟能快速被暗红色胶质物吸收，然后从其他“卵”中涌出更多！
黑袍人那边，面具人似乎早有预料。他身形未动，周围空间却泛起水波般的涟漪，那些扑近的怪虫和肉须仿佛撞上了一层无形壁垒，速度骤减。另外几名黑袍人则同时出手，或释放出银色的能量网兜住虫群湮灭，或以高频震荡波粉碎肉须。
但深渊下方，被缠绕的方舟舰体，似乎因为这番攻击和虫群的暴动，受到了更强烈的刺激和压迫，发出的求救信号陡然变得凄厉而断续！
“不……不要……攻击……它们……吃我……”一段极其微弱、充满痛苦与绝望的意识碎片，竟顺着那求救信号的波动，被林枫的探针艰难地捕捉到，传递了回来！
那是舰内可能残存的意识，在发出最后的哀求！
林枫的心猛地一抽。
荆棘岭前哨站内，“守望者”的声音响起：“接收到清晰意识碎片，来源：探索者-9号可能残存的舰载AI或乘员意识。信息核心：抗拒外部攻击引发的巢群暴动，以免加速其自身被消化进程。建议：若欲救援，需以非暴力方式切断或安抚巢群意识与舰体的连接，或……直接摧毁巢群核心。”
非暴力切断？安抚？谈何容易！
直接摧毁巢群核心？连它在哪都不知道！
而此刻，深渊边的两拨闯入者，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仿佛拥有集体智慧和无限兵源的巢群反击弄得有些棘手。九首龙鹫虽然依旧强横，但消耗在加大。黑袍人虽然手段精妙，但也开始出现能量波动。
更远处，佛门的监视意念似乎更加凝实，仿佛在等待最佳的介入时机。
局面，彻底僵持，并向着更加混乱和危险的方向滑去。
林枫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做出决断。是继续隐匿观望，等待鹬蚌相争？还是……冒险尝试，与那绝望中的同类意识建立联系，寻找一线生机？
他的目光，落在那艘被狰狞肉藤缠绕、如同落入蛛网的飞蛾般的银灰色舰体上，又扫过那些闪烁着不祥金属光泽的怪异虫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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