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你尽管来，我忍得住
两人分着那些难以下咽的野果，在潮湿阴冷的山洞里，互相给对方打着气。
仿佛只要这样，就能等到天亮，等到救援。
夜色深沉，山洞里潮湿而冰冷。
宋柠猛地从噩梦中惊醒，额上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梦里是那片血色的空地和黑洞洞的枪口。
宋柠惊魂未定地喘息着，下意识地朝身边的热源缩了缩。
顾墨琛睡得很沉，呼吸微弱。
宋柠悄悄往他身边又挪近了几分，想汲取一点安心的暖意。
可一靠近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顾墨琛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地发着抖，那不是因为冷，而是一种源自骨髓的战栗。
宋柠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她伸出手，轻轻探上顾墨琛的额头。
滚烫的温度几乎要灼伤她的掌心。
发烧了。
顾墨琛的伤口到底还是发炎了。
宋柠慌乱地喊他。“顾墨琛？顾墨琛，你醒醒。”
顾墨琛迷蒙地睁开一条缝，眼神涣散，根本没有焦距。
“冷……”
一个字从干裂的嘴唇里溢出，气若游丝。
看着顾墨琛蜷缩着身体，不住颤抖的模样，宋柠只觉得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她没有再犹豫，解开自己的外套，躺到顾墨琛身边，将他冰冷而滚烫的身子紧紧拥进怀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
怀里的人似乎感受到了这丝暖意，本能地向她靠近，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像个寻求庇护的孩子。
“宋柠……”
顾墨琛喃喃地喊着她的名字，声音沙哑又脆弱。
“别走……”
“留下来，好不好……”
宋柠拥着他的手臂，骤然一僵。
这些话，像一根根细密的针，扎进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酸楚。
她不该有这种感觉的。
利用他，算计他，这才是她该做的事。
可此刻，听着顾墨琛无意识的哀求，宋柠竟怎么也硬不起心肠。
宋柠沉默着，收紧了手臂，将顾墨琛抱得更紧了。
天色微明时，顾墨琛的体温总算降下了一些。
宋柠几乎一夜未睡，眼下是浓重的青黑，脸色比顾墨琛还难看。
顾墨琛清醒了几分，一睁眼，就看到宋柠憔悴疲惫的脸。
她离他很近，呼吸间都是她身上清浅的香气。
顾墨琛心中涌上一股浓重的歉疚与无力。
是他没用，把她拖累至此。
宋柠察觉到顾墨琛的目光，若无其事地松开他，坐起身。
“我出去找点吃的，顺便给你再弄点草药过来。”
顾墨琛看着她单薄的背影，眼神前所未有的郑重。
“宋柠。”
顾墨琛叫住宋柠。
“你自己走吧，别陪我耗在这里。”
“你那么聪明，那么精明，肯定能走出去的。”
宋柠整理衣角的手一顿，没有回头。
她故意曲解顾墨琛的意思，语气轻松。“我当你是在夸我了。”
“我心情好，说不定待会能多带点野果回来。”
说完，抬脚就要往洞外走。
“你知道我的意思！”
顾墨琛猛地提高了音量，固执地叫住宋柠，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背影。
宋柠的脚步停住了，缓缓转过身，看着顾墨琛那张蜡黄憔悴、嘴唇干裂的脸，心头那股说不清的滋味又翻涌了上来。
宋柠不忍再看，狼狈地移开了视线。
这个男人，为什么总是在这种时候，露出这副让她无法招架的样子。
见宋柠动摇，顾墨琛心疼又不舍，却故意板起了脸，用最伤人的话来武装自己，试图将她赶走。
“你赖着不走，不就是看中我的钱吗？”
顾墨琛扯出一个嘲讽的笑，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我都这样了，宋柠你就别装了，真的很没意思。”
“我现在没精力陪你演戏，你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宋柠的身子僵在原地。
几秒后，脸上绽开一个堪称灿烂的笑，光棍得理直气壮。
“顾墨琛，你放心。”
宋柠一步步走回顾墨琛面前，蹲下身，直视着他的眼睛。
“等我们离开这儿，你该给我的钱，一分都不能少！”
她的声音又轻又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奚落。
“你还是趁着头脑还清醒，好好算算清楚，你这条命到底值多少钱！”
“给我的支票上，可别写少了！”
说完便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山洞。
顾墨琛看着宋柠决绝的背影消失在洞口，无奈又心疼地闭上了眼。
宋柠，你一定要平安啊。
只要我们能活着出去，我发誓，我会加倍对你好。
你想要的，你没想到的，我全都给你。
宋柠带着兜在衣角的野果和几棵草药回来时，山洞里光线昏暗。
顾墨琛虚弱地窝在角落里，听到她的脚步声，才强打起精神，抬眼看过来。
“回来了？”
宋柠看他有气无力的样子，心里一紧，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将野果递过去，又自顾自地走到另一边，开始处理那几棵草药。
“吃吧。”
顾墨琛实在没什么胃口，可看着宋柠脸上不容拒绝的神情，还是接了过来。
强忍着喉间的不适和嘴里的酸涩，顾墨琛硬是逼着自己吃下几颗。
宋柠处理完草药，走过来想给他换药。
她小心地解开那块已经脏污不堪的布带。
当伤口暴露在眼前时，宋柠心又凉又惊。
不过一夜，顾墨琛的伤口已经严重发炎，周围红肿不堪，甚至开始化脓。
顾墨琛痛得额上冷汗直冒，却咬着牙，对宋柠说。
“帮我把脓血放出来。”
宋柠拿着草药的手僵在半空，不忍心下手。
这该有多疼。
但也明白，在这种环境下，不及时处理，这条腿恐怕就废了。
宋柠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好。”
宋柠在山洞里找到一块边缘锋利的石头，走到洞口，用清水反复冲洗干净。
又将嚼碎的草药汁液涂抹在石头尖端，权当是消毒了。
她走回顾墨琛身边，将一根粗壮的木头递到他手里。
“等下实在忍不住，就咬着这个。”
宋柠将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扰了他。
“我尽量下手轻点。”
顾墨琛点点头，颤抖着手接过那根木头。
“你尽管来，我忍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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