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罪将的价值
“什么？去和林？”
朱雄英的命令一出口，不光是徐辉祖，就连刚刚从失魂落魄中缓过来一点的蓝玉，都惊得跳了起来。
“殿下！不可啊！”
蓝玉也顾不上自己的罪臣身份了，急忙上前一步，大声劝阻。
“殿下，我们……我们现在就剩下这点人了！还个个带伤，弹药也消耗了大半！现在不赶紧回山海关休整，怎么能……怎么能往北去打和林啊！”
和林，就是喀喇和林，蒙古人的故都，也是北元现在的政治中心。
在蓝玉看来，以现在这支残兵败将的状态，别说去打和林了，能不能安全回到山海关，都得打个问号。
殿下这个命令，实在是太疯狂了！
“是啊，殿下。”徐辉祖也皱起了眉头，他比蓝玉想得更多，“我们这次出来，带的补给本就不多。热气球的燃料——那些猛火油，也消耗了不少。现在深入草原，后勤补给线完全没有，一旦遇到什么意外，我们就真的成了孤军了。”
“你们说的，我都知道。”
朱雄英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他转过身，看着这两个为他担心的大将，缓缓说道：“你们觉得，我们现在是一支残兵？”
他指了指那些正在打扫战场的士兵。
“你们再看看他们。”
蓝玉和徐辉祖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些幸存下来的“破虏军”士兵，虽然一个个疲惫不堪，身上带伤，但他们的眼神，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之前，是绝望，是疯狂。
而现在，他们的眼神里，是一种混杂着狂热崇拜和绝对自信的光芒。
他们在看朱雄英的时候，就像是在看一尊行走在人间的神。
他们对自己手里的武器，对天上那些巨大的热气球，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心。
在他们看来，有殿下在，有这些“神兵”在，别说区区一个和林，就是把整个草原翻过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支军队的士气，不但没有因为惨重的伤亡而崩溃，反而在见证了这场神迹般的胜利后，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
“士气可用。”朱雄英淡淡地说道。
“可是殿下，光有士气不行啊！我们的人数……”蓝玉还是觉得不靠谱。
“谁说我们人少了？”朱雄英反问。
他指了指那些被缴获的，数以万计的蒙古战马。
“从今天起，你们‘破虏军’，不再是步兵了。”
“你们，是龙骑兵。”
“一人三马，所有缴获的物资，都用马匹驮运。我们不再需要笨重的马车，我们的机动力，将是蒙古人的三倍，甚至五倍！”
“至于补给……”朱雄-英冷笑一声，“整个草原，都是我们的补给场。我们缺什么，就从蒙古人的部落里‘拿’什么。我相信，在见识了今天的场面后，不会有太多不长眼的部落，敢于反抗。”
他的一番话，让蓝玉和徐辉祖都陷入了沉思。
殿下说的，好像……有道理。
以热气球的空中威慑，配合一支高机动性的精锐地面部队，在已经人心惶惶的草原上，确实可以做到横行无忌。
“可是……可是我们的最终目的，是打和林啊！那里是鞑子的老巢，必定会集结重兵防守，光靠我们这点人……”蓝玉还是有些担心。
“谁说我要硬攻了？”
朱雄英走到被俘的阿札失里身边，一脚踩在他的背上。
“我们有他。”
“他，就是我们攻破和林的，最好的武器。”
看着脚下这个曾经的草原霸主，朱雄英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算计。
……
当天深夜，朱雄英的中军大帐里。
灯火通明。
朱雄英坐在主位上，下面，只跪着一个人。
蓝玉。
他已经被带下去，清洗了伤口，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但他依旧跪在地上，低着头，像一个等待宣判的死囚。
“蓝玉。”
朱雄英终于开口了。
“末将在。”
“你的罪，按大明律，当斩。”朱雄英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不光是你，你的家人，也要受到牵连。这一点，你认吗？”
“末将……认。”蓝玉的声音，沙哑而干涩，“一人做事一人当，只求殿下，不要牵连我的家人。我蓝玉，死而无憾。”
“死？”朱雄-英冷笑一声，“你觉得，你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你死了，怎么去跟傅友德交代？”
“你死了，怎么去跟那几千个，因为你的愚蠢而白白送命的弟兄交代？”
“你以为你死了是解脱？我告诉你，你想得美！”
朱雄英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今天，可以不杀你。”
蓝玉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敢相信的光芒。
“但是。”朱雄英话锋一转，“你的命，从现在起，不再是你自己的了。”
“你的命，是傅友德的，是那几千个弟兄的。”
“你欠了他们一条血债。这笔债，你要用你接下来的每一天，去还。”
朱雄英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我要去和林。我要去捣毁北元的朝廷，我要去把那个所谓的北元皇帝，像狗一样，抓回南京。”
“这一路上，会很危险。我们会遇到无数的抵抗。”
“而你，蓝玉，将是我的先锋。”
“你，和你手下那些幸存的兵，将为我大明，冲在最前面。”
“你们要去打最硬的仗，啃最难啃的骨头。”
“你们要用鞑子的血，来洗刷你们的耻辱。用敌人的脑袋，来偿还你们欠下的债。”
“直到，你战死沙场的那一天。你的罪，才算赎清。”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朱雄英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一个活下去，并且，像个男人一样去死的机会。”
“你，愿意吗？”
蓝玉呆呆地看着朱雄英，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
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被千刀万剐的准备。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殿下，居然给了他一个，赎罪的机会。
一个，用他最熟悉的方式，去赎罪的机会。
战死沙场。
对于一个将军来说，这是最好的归宿。
他猛地，再次磕下头去。
这一次，他的额头，撞在地上，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
“末将……蓝玉！”
“谢殿下，不杀之恩！”
“从今往后，末将这条命，就是殿下的！”
“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若不能攻破和林，提着北元皇帝的脑袋来见殿下，末将，自刎于阵前！”
他的声音，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激动，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朱雄英知道，从这一刻起，蓝玉，这头曾经因为贪婪而犯错的猛虎，已经被他，彻底驯服了。
他不再是一头难以掌控的野兽。
他变成了一把，只听从朱雄英一人号令的，最锋利，也最不要命的，刀。
“很好。”朱雄英点了点头，“起来吧。”
“从现在起，你不再是罪将蓝玉。”
“你，依然是我大明征虏大将军，‘破虏军’的统帅。”
“整顿你的部队，告诉他们，我们将要去向何方。”
“告诉他们，复仇，才刚刚开始。”
蓝玉站起身，擦干眼泪，对着朱雄英，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他的腰杆，挺得笔直。
他的眼神，重新燃起了，名为“战意”的火焰。
当他走出大帐的时候，草原的夜风，吹在他的脸上，冰冷刺骨。
但他却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
他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经翻开了新的一页。
旧的蓝玉，已经死在了今天下午的战场上。
活下来的，是一个，只为复仇和赎罪而战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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