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咱们不在许家一颗树上吊
其实她刚才心里怕得要死，怕被哥哥打，怕嫂子撒泼，脑子里甚至闪过要是他们动手，自己这条烂命大不了跟他们同归于尽的念头。
结果……
结果这两个在她心里像大山一样压了二十年的人，竟然就这么被自己几句话给骂走了？
周盼娣呆呆地看着空荡荡的门口，突然觉得那两个人其实也就那样。
记忆里那个需要她仰着头、跪在地上讨好才能换来一口饭吃的人，现在她只需要挺直腰板，竟然就可以平视，甚至俯视他们了。
原来他们也是纸老虎，也是会怕的。
这时，门口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白知夏拎着还温热的饭盒走了进来，看着坐在地上发愣的周盼娣：
“行了，别坐地上凉屁股。赶紧起来把家收拾收拾，过来吃饭，不然一会饭都冻上油了，那可就不好吃了。”
白知夏的声音瞬间把周盼娣从那种恍惚的情绪里拉了回来。
“哎……哎！我这就收拾！”
周盼娣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擦了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来的眼泪，利索地开始收拾满地的狼藉。
吃饭的时候，周盼娣捧着饭盒，扒拉两口饭，就偷偷抬眼看一眼对面的白知夏。
再扒拉两口，再看一眼。
她咬着筷子尖，好几次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感受到对面那道视线实在太过不容忽视，白知夏一边嚼着嘴里的饭菜，一边语气随意地开口：“看够了没有？我脸上有花啊？想说什么就直说。”
周盼娣被戳穿了心思，脸一红，犹豫了好半天才鼓起勇气小声说道：“知夏……谢谢你。”
“我以前老觉得自己命苦，摊上那么一对爹妈，又有那样的大哥大嫂。可刚才我就在想，我不苦，老天爷让我之前倒了那么多年的霉，受了那么多的罪，肯定就是为了把运气都攒起来，好让我这辈子能遇上你。”
白知夏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咽下嘴里的饭，抬起头看着周盼娣那双红通通像兔子一样的眼睛，嘴角微微勾起：
“说什么话呢？叫人酸了牙，把运气攒着用来遇我？我有那么神？”
白知夏道：“周盼娣，你最应该感谢的人是你自己。”
“啊？”周盼娣有些茫然。
“我刚才故意离开，就是要看看这些天我对你的‘教导’，你到底听进去了几分。”
她上辈子在宫里调教过的人多了去了，深知一个道理：烂泥是扶不上墙的。
“我不可能永远替你挡在前面，更不会为了一个自己都立不起来的人去浪费精力。你要是刚才真的把钱给了，或者跪下求饶了，那我也就不会再进你这个门了。”
白知夏说道这里，不忘夸赞周盼娣：“不过还好，你没让我失望。”
周盼娣闻言，只觉得一股子热气直往脸颊上冒。
……
第二天和主任坐门诊，有个男人看完病后又和主任多聊了一会儿。
“主任，跟您打听个事儿呗。”
“你说。”
“听说咱们军区大院那个许家，明儿个要办订婚宴了？我琢磨着咱们街坊邻居的，是不是得随个礼？您见多识广，给参谋参谋，送点啥合适？”
“许家？跟谁订啊？”
“嗨，还能有谁，就赵家那个丫头，赵文静呗！”
“这不是拿不准么，许家高门大户的，这礼送轻了，怕得罪人，送重了，咱又不好掏那钱。”
主任想了想，才慢悠悠地说道：“这年头订婚收礼，也就图个喜庆实用。你要是实在不知道送啥，就去供销社买一对搪瓷脸盆，要那种带牡丹花或者是鸳鸯戏水的，看着喜庆。或者是暖水壶，买那个铁皮外壳带喜字的，准没错。要是想送得重一点，弄套缎面的枕巾被套，那也是顶好的。”
那人听了这话点点头：“得嘞！还是主任您有经验！”
等那人乐颠颠地走了，诊室里一时清静下来。
主任没事干，又不自觉和旁边的白知夏聊了起来。
“这许雁辰和赵文静，还真走到一块儿去了。”
主任端起茶缸喝了一口，咂摸着嘴说道：“你是不知道，这俩人之前在大院里闹得沸沸扬扬的。那赵家丫头心高气傲，以前没少跟人埋怨，说许雁辰这人像块木头，不解风情，根本不想结婚。当时都以为这门亲事得黄，没想到转了一圈，还是凑成了一对。”
白知夏对此没发表什么意见，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主任说着说着，目光落在白知夏身上，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整个人愣了一下：“哎？不对啊……我记得你是许家介绍过来的吧？”
一开始白知夏来报到，就是许巍介绍过来的。
主任想到这里，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丫头，你跟许雁辰，到底是啥关系来着？”
白知夏闻言，冲着主任笑了笑：“主任，我是许雁辰的‘娃娃亲’对象。”
“啥？！”
主任闻言，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一脸的不可思议。
“你是他娃娃亲对象？那你现在这种情况是……”
主任是个正直的老派人，一听这就觉得不对味儿了。这许家一边把娃娃亲对象接家里住着，一边大张旗鼓地跟别人订婚，这叫什么事儿啊？
半晌，主任重重地叹了口气，把茶缸往桌上一磕：“许雁辰这事儿做得……不厚道啊！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吗？”
白知夏却是一脸的不在意，耸了耸肩：“也没什么厚道不厚道的。他对我无情，我也对他无意。我这次来城里，本来也就是想找个活路。许家给我安排了工作，让我有口饭吃，我还得谢谢他们呢。”
“这不是谢不谢的问题！”主任严肃道，“这是严重的作风问题！这是把咱们妇女同志当什么了？丫头，也就是你看得开，这要是换个脾气爆的，直接写一封举报信递到部队去，够他许雁辰喝一壶的！他家高门大户的怎么了？越是这种人家，就越得注意个人修养！”
白知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半开玩笑地说道：“主任，您就别替我打抱不平了。再说了，就算我想写举报信，我也得会认字儿啊。我这就是个大老粗，扁担倒了都不知道是个‘一’字。”
“说起这事儿……”主任沉吟了一下，“许雁辰要订婚了，估计许家也没心思管你上学的事儿。既然他们帮不上忙，回头我给你写封推荐信！”
主任说着还不忘安慰白知夏：“丫头，记住了，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你自己把学历和能力提上去，以后成了正式医生，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才看不上他许家这棵歪.脖子树！”
……
傍晚下班的时候，天边烧起了火烧云，把整个医院大院都映得红彤彤的。
白知夏心情不错，挽着周盼娣的胳膊正往外走，准备回宿舍。
刚走到医院大门口的花坛边，就看见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背着手站在那儿，神色有些焦急地来回踱步。
是许巍，许雁辰的大伯。
白知夏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拉着周盼娣目不斜视，准备装作没看见直接走过去。
“哎！知夏！白知夏！”
许巍眼尖，几步就冲了上来，直接横在了白知夏面前，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大伯。”白知夏停下脚步，神色冷淡地叫了一声，“有事吗？”
许巍看了一眼旁边的周盼娣，脸上堆起有些尴尬的笑容：“那个……知夏啊，大伯有点事儿想跟你单独聊聊。”
白知夏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眉头微微皱起：“大伯，有什么事您就在这儿说吧，盼娣是我朋友，没什么不能听的。”
许巍脸色僵了一下：“知夏，这事儿……关于家里的，当着外人的面确实不太方便。”
白知夏冷笑了一声：
“不方便？大伯，看来你们也知道自己做的事儿见不得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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