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4章 浪!浪!浪
主菜、沙拉、甜点后,四人来到沙发就坐,杨丽华和连青喝咖啡伴以小饼干,冼耀文和卢卡斯喝利口酒佐以杏干。
大多数客人已经进入餐后酒时间,花重金打造的ALTEC剧院之声系统开始放送香颂,一个留声机通过功放拖动多个音箱,整体的音量并不高,但大多数桌子都能享受到身临其境的感觉。
卢卡斯摇晃着酒杯,一脸享受道:“这里最让我满意的就是音乐,声音均衡、自然,亚当,花了多少钱?”
“你没有问过王?”
“没有。”
冼耀文往天花板上的音响一指,“连接音响的线是用黄金打造的,高导电性、高抗氧化性,让音质更纯净、细腻,大概用了150盎司黄金。”
卢卡斯猛地抬头,“所以,非常贵?”
“是的,非常贵,用钱堆出来的。”
“多少?”
“差不多2万美元。”
“你在逗我?”
“实际的费用高于这个数字,为了拿到最好的前级,我在英国做了一笔投资。”
“什么是前级?”
“你可以理解为声音放大器。”
“一笔回报很大的投资?”
“不,是一笔一定会亏本的投资。”冼耀文摊了摊手,“就像我投资你去看脱衣舞,会有金钱回报吗?”
“爱好?”
“Yeah.”
“奢侈的爱好。”
“我还有更奢侈的爱好,所以我要多赚点钱。”冼耀文松开搂着杨丽华的手,头往卢卡斯的方向一歪,“卢卡斯,太子客运需要一位TO(运输军官)当副经理,最好曾经在CBI服役,负责过驼峰航线的陆运段工作。”
“我来解决?”
“嗯哼。”
“只是大巴路线,需要这么专业的人?”
“专业的事情最好交给最专业的人,何况一个有军队背景的美国人对太子客运的业务开展有很大的帮助。”
卢卡斯思考片刻道:“好吧,我来解决。”
在拉斐特坐到九点,冼耀文谢绝卢卡斯一起去俱乐部的邀请,往松山温泉旅馆打了个电话,获知带私人温泉汤的和室还有,立马带着杨丽华过去。
松山温泉旅馆最深处的独立汤室,纸门阖上后,连走廊的脚步声都隔绝了。
空气里混着浓烈的硫黄味、松木被蒸汽熏出的清香,热水从竹管汩汩涌出,砸在岩石上发出低沉而绵长的“咚、咚”声,仿佛远处有人在敲一面湿鼓。
整池水乳白,雾气蒸腾,水面漂着几瓣被烫得卷曲的山樱花,是杨丽华刚才从走廊花瓶里顺手摘来的。
她赤足踏上湿滑的青石板,足底立刻传来一阵灼烫的刺痛,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浴衣是特意选的苏州薄绸,雪白底碎金小花,此刻被雾气一蒸,贴在身上像第二层皮肤,半透不透。腰带一松,整件浴衣便顺着肩头滑落,落在脚边时发出极轻的“沙”一声,像有人在耳边叹气。
冼耀文已经浸在池里,水面没到他胸口以下,锁骨与肩头覆着一层亮晶晶的水珠。他没说话,只抬眼看她,目光在雾里显得格外黑,带着一点慵懒与压不住的火。
杨丽华慢慢走进来,先是脚踝、小腿、大腿……热水一寸寸吞没她的皮肤,烫得她倒抽一口气,细小的鸡皮疙瘩瞬间浮起,又立刻被热气熨平。她故意停在离他半步远的地方,脚尖在水下勾了勾,溅起一串水花,正好打在他胸口。
“好烫……”她声音软得能滴出水来。
他伸手,一把扣住她手腕,掌心的粗粝刮过她细嫩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烫就过来。”说着,他稍一用力,将她整个人扯进怀里。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碎成无数细小的珠子落在两人肩头、发梢。她的胸口撞上他滚烫的胸膛,隔着那层湿透的薄绸,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心跳沉重而急,如战鼓。
硫黄味更浓了,混着男人身上淡淡荷尔蒙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利口酒酒气。
杨丽华的鼻尖蹭过他颈侧,湿热的呼吸喷在他耳后。
“你身上好烫……”她轻笑,舌尖悄悄舔过他的耳垂,尝到一丝令她哮喘蠢蠢欲动的雄性气息。
冼耀文的手掌顺着她湿透的脊背往下,滑过腰窝,最后停在臀线之上,掌心用力一捏。
水下传来咕噜一声闷响,是他指节在岩石上磕的。
他的嘴唇几乎贴于杨丽华湿漉漉的鬓角,“池里的水今晚不会凉。”
她未答,只将脸埋进他颈窝,牙齿轻轻咬住他的锁骨,舌尖来回描摹那道凸起的痕迹。热水不断涌来,漫过两人交叠的肩头,漫过他的后腰……
雾气愈发浓稠,几乎看不清彼此的脸,只能听见急促的呼吸、水声、偶尔一声极低的闷哼,以及山樱花瓣被水流推到池边,又被新的水浪卷回来的细碎碰撞。
远处更鼓敲了十二下,声音沉闷地穿过夜雾,却没人听得见。整个汤室,只剩水声、喘息和越来越重、带着硫黄味的甜腥热气,一层又一层往上蒸腾,仿佛要将屋顶掀开。
一汪温泉汤,葬送了冼耀文做杨静怡爸爸的念想,杨丽华抢先一步叫他爸爸,他只能被动当杨静怡外公。
夜很美,杨丽华发现了窒息的快感,欲罢不能,冼耀文却是小心翼翼,甚至可以说心惊胆战地时刻关注杨丽华的状态,无法做到全心体会夜之美。
翌日离开松山温泉旅馆时,杨丽华脖子上多了一条丝巾,用于掩盖冼耀文留下的掐痕。
吃了早点,送杨丽华回衡阳旅社,冼耀文再次来到台北车站。
车站广场北侧的空地,停着一辆辆大巴,有一些涂成蓝色,那是属于公路局的官营大巴车,专门跑热门线路,其余的五彩斑斓说不好属于哪家客运公司。
在台湾整体公营化的氛围下,客运是少数官方鼓励民间资本进入的行业,因为公路局的能力有限,只能把着几条热门线路,该行业正处于蛮荒时代的前期,主要矛盾是“有与无”,但凡够资格,线路一申请一个准。
他穿梭在大巴车间,欣赏车头摆着的涂成白色或原色的木牌,上书“台北-台中”、“台北-淡水”等,聆听发车的提醒,“掰掰,要去淡水的上车啦!”
他踮起脚,透过车窗往车内瞧,观察每位旅客带了多少行李,并特别留心貌似小贩的旅客,观察他们装货的器具,分析占地面积、满载重量等问题。
在车站泡了一个多小时,他转战西门町、荣町、东门、万华、大稻埕等有大巴停靠的地方,最后一站是大桥头,去之前,转道接了陈锦璇,看了大巴,然后来到有大桥头市场之称的三角空地。
大桥头市场是台北近郊板桥、景美、新店、松山、三重、芦洲、士林、七星区等地的农民进城卖菜首选之地,他来晚了,大多数农民已经卖完菜回去,只有一些带货多或没卖好的农民还在坚守。
他的西服口袋鼓囊囊的,左口袋装着香烟,右口袋装着糖果,给男的一支接一支递烟,即使不抽也会接,可以带回去做人情,给女的一把糖果,自己甜一颗,其他带回去给孩子。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有上贡,香烟与糖果助他从农民嘴里套出不少有用的信息。
当夕阳西下,市场迎来了一天中第二次好行情,早上来不及买菜的双职工家庭,只能这个时候来拣早高峰挑剩的菜。
冼耀文嘴里嚼着本省人叫“A菜”的莴苣,倚在一辆牛车上,手捧笔记本,画着加顶的大巴设计图。
“嘟嘟——嘟嘟嘟~嘟嘟噜~哒哒哒,嘟嘟——嘟嘟嘟~嘟嘟噜~哒哒哒,多冷啊,我在台湾玩泥巴,虽然台湾不大,我在台北没有家,啊……”
哼着神曲,他设计出“最能装”的大巴设计图草案,但草案只能称之为草案,他只考虑了尽可能多装一点,既没有考虑大巴底盘的承受力,也没有考虑发动机动力、路况以及行驶稳定性。
他的专业知识不足,只能做到这一步,收掉笔记本,跟着包了车的谢湛然,带着陈锦璇、拎着一篮鸡蛋登上了一辆大巴,往景美驶去。
路上,他坐车头和司机聊天,陈锦璇坐边上帮忙翻译。
聊到半路,他坐到车中,体会了一段路,又坐到了车尾,体会最强烈的颠簸。
窗外的风景不错,他却没有用心去看,注意力全在代入普通乘客的角色,赶路人不会有心情欣赏沿途的风景,他们只在乎何时抵达目的地以及携带的行李。
当大巴停靠在景美枧尾街,他开始检查篮子里的鸡蛋,一颗颗拿起来,凑到灯光下查看卵黄膜是否被震裂。
还好,鸡蛋比较新鲜,被震坏的寥寥,即使被震坏的,摇一摇听听声音,也能听出大半本身是坏蛋。
用篮子兜鸡蛋坐大巴的农民可以在鸡蛋之间填充稻草,再盖上一层烂布头,既遮挡阳光,也有一定避震效果。
谢湛然留下带司机吃饭,顺便盯着,冼耀文拎着篮子下车。
甫一下车,陈锦璇挽住了他的手臂。
她跟着跑了半天,只是听吩咐做事,却一直没有打听冼耀文要做什么,一点一滴地接收信息,到了眼下,她基本能猜到冼耀文要做大巴客运生意。
“老爷,鸡蛋怎么不放车上?”
“买的时候你也听见了,这是阳明山竹子湖的绣球蛋,比一般的鸡蛋好吃,听说这里有山葱,一会吃山葱炒鸡蛋。”
“老爷知道自己上当了?”
“什么?”
“这不是绣球蛋,是新店碧潭上游的草子蛋。”
“我知道。”冼耀文颔了颔首,“绣球蛋从上个月开始,市场上已经绝迹了,我的西餐厅包圆了竹子湖蛋农的产出,只放出部分给机关食堂、达官贵人,其他都进了餐厅。”
“绣球蛋很少吗?”
“不多,但一天也有两三百斤。”
“餐厅用得完?”
“用不完。”冼耀文摇头,“名义上用不完的送去香港,其实只有很少的一点,其他的偷偷敲碎埋掉。”
“啊?”陈锦璇惊呼,“这么糟蹋?”
“量太少,运去香港卖不划算,餐厅又要保证独有,不能让绣球蛋流到市面上,用不完只好毁掉。”
“你不怕蛋农多养鸡多生蛋,偷偷拿出去卖?”
冼耀文轻笑道:“绣球蛋平时卖3元5角一斤,行情好能卖到5元,我给的价格是12元一斤,但要挑一挑,太小太大都不上秤,鸡蛋却是要带走的。
这样大概挑出十分之一的斤两,也就是说实际价格是10元8角一斤,正常价格的3.08倍,换了你是蛋农,你会把鸡蛋卖给别人吗?”
陈锦璇略作思考说:“正常是不会的,但有人出高价呢?”
“你的意思是专门冲着我来?”
“有这样的可能吧?”
“可能性肯定是有的,不过呢,鸡蛋对餐厅来说等于女人的指甲,一个女人好不好看,主要是看长相,长相能入眼,才会细看气质、了解人品,深入了解、建立一定亲密度后,才会细细端详手长得好不好看,这样才会注意到指甲。”
冼耀文抽出自己被挽住的手臂,捏起陈锦璇的手腕,打量她的指甲,“你的指甲很好看,给你的手加分,但只要没得灰指甲看着太难看,就不会让你的手减分,这就是绣球蛋对餐厅的意义,它只是让餐厅趋向完美的一环,却不是那么重要。
不能独家,可以换另外一种稍特殊的鸡蛋以节约成本,不向客人刻意展示指甲。”
陈锦璇点了点头,“懂了。”
少顷,两人来到街上热闹处,冼耀文冲陈锦璇说:“你找人打听一下这儿哪家馆子最有特色,难得过来,吃点好的。”
“嗯。”
陈锦璇应承,目光在路人中搜寻片刻,随即冲一个穿西服的男人走了过去。搭讪几句,回来说:“这里有一家阿珠香鱼,很有名气,经常有台北城里人过来光顾。”
“在哪里?”
“在桥头右岸第一排靠水竹寮。”
冼耀文四下看了看,找准了位置,“我们过去。”
阿珠香鱼离得不远,也不难找,来到路口便瞧见一栋半边延伸至水面的竹寮,未见招牌,炸鱼的香味已经往鼻子里钻。
嗅着香味进入竹寮,只见不大的地方摆了五张竹桌,三张有人围坐,一共八个客人,却有七个穿着西服,特立独行的那个身上穿着高档料子大褂。
见此,冼耀文肯定了两件事,这里味道不会差,老板娘阿珠长得也不会差。
嗯,他已经瞧见一个女人捧着托盘从一堵竹墙后面走出来,女人的脸有点朦胧美,像极了文坛喷子李敖嘴里那个因便秘憋得满脸通红的女人,身材丰腴,个子高挑。
她大概就是阿珠,按年龄和当地称呼人的习惯来说,估计被称为阿珠嫂。
女人在挑逗声中给一桌端了菜,游刃有余地应付后,向冼耀文两人迎了过来。
“两位里边请。”
女人一张嘴就是偏北方腔调的国语,却也夹杂抹不去的闽味,透露着女人本省人的身份。
冼耀文和陈锦璇跟着女人来到一张竹桌前坐下,女人给桌子中间摆着的两个竹筒杯翻了身,拎起茶壶倒水,一边倒,一边说:“两位看着面生,第一次来景美?”
冼耀文一指陈锦璇,“我想跟她好,但她男人不同意,我只好带着她私奔。”
女人闻言,冁然笑道:“先生真会开玩笑。”
打女人提壶,冼耀文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她的手,提壶、按盖、倒水,女人的动作韵味十足,提壶的高度、倾斜的角度、茶水的流速,都是恰到好处,能让人感受到千锤百炼的汗水凝结。
得,这不是乡间的野百合,而是从外面的世界洗尽铅华的隐入尘烟。
“穿西服不打诳语,阿珠姐,有没有男人?”
女人未对阿珠姐的称呼置喙,只是用朦胧的眼珠子打量冼耀文,嘴角勾起笑容,“先生来晚了。”
“无碍的,秋瑾先生早年间已经倡议男女平等,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也可以三夫四面首,阿珠姐,我不介意做小。”
女人笑得花枝乱颤,手里的茶壶随笑摆荡。
其他桌的客人无不侧目打量冼耀文这个不要脸的。
俄而,女人止住笑声,道:“先生,不好开这种玩笑,时间已经不早,贵夫人一定饿了,请问先生想吃点什么?”
冼耀文冲桌上的篮子努了努嘴,“有山葱吗?”
“有。”
“做一个山葱炒鸡蛋,剩下的鸡蛋和篮子能抵一点菜资吗?”
女人打量一眼篮中的鸡蛋,“草子蛋,先生答应1块5一斤的价格,我可以同意抵账。”
冼耀文颔了颔首,“阿珠姐真会做生意,我答应了,其他菜就不点了,请阿珠姐帮我们做几道拿手菜。”
“先生要移步竹簰吗,台北来的文人雅士都爱在竹簰上进餐。”
“阿珠姐也会上竹簰吗?”
“我上竹簰给先生夫人现做。”
“好。”
女人一通安排,背负一个箩筐,带着冼耀文两人离开竹寮,来到溪边登上竹簰,她撑着竹簰在溪里走了一段,于一风光秀丽处停下,点燃簰头、簰中、簰尾各两盏灯笼,阳光、月光、烛光在溪中交织。
光很美,冼耀文却想到三光政策,那篮鸡蛋估计只能抵零头,眼前这一出显然不会便宜。
既来之则安之,他躺在竹躺椅上,拥着陈锦璇欣赏天上日月同辉的美景。
陈锦璇在他耳边低语,“这个老板娘很像鹰司小姐。”
“嗯。”
“老爷感觉到了?”
“嗯。”冼耀文拥紧陈锦璇,“凉吗?”
“有一点。”
“现在不想动弹,受不了了张嘴,我把西服给你披。”
“用不着。”陈锦璇蠕动身子,使劲往冼耀文怀里钻,手脚一弓,紧紧贴着他,“这样就不凉了。”
“你一个人待在家里会无聊吗?”
“有一点。”
“想不想出来做事?”
“做什么?”
“大巴客运不是有车就能做,需要在各地建车站,涉及买地以及和当地人协调关系,这就需要一个能干的本省人,我想让你给这个人当副手。”
陈锦璇睫毛抖动两下,“我可以试试正手吗?”
“不行,你看起来柔柔弱弱,会被人当作好欺负,三分难度的事情,你出面会变成五分难度。你只能当副手,当谈判陷入僵局时出面唱红脸。”
“我也可以凶。”
“不是凶不凶的问题,而是漂亮女人在商场最好的武器就是美色,你自己不想,别人也会推着你往那个方向走,你是我的女人,懂吗?”
“我知道了。”陈锦璇温顺地点点头。
冼耀文冲前边的灯笼努了努嘴,“陈,这位老板娘大概叫陈阿珠。”
陈锦璇心有所感,“老爷看上她了?”
“你可能会给她当副手。”
“她?”(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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