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 真相

秋风猎猎，晨光熹微，从后方的马车中跳下来一个身材极其高大的男子，他脚一站地，高大的身形，将周围一遭身材高大的契丹武士衬得如同围绕大树的灌木丛。

    男子面色微黑，带着塞北汉子特有的粗砺与坚毅，仿佛一块被塞北狂风与黄沙打磨了千百年的岩石，眉如漆刷，目若寒星，明明射出令人心寒的神光，世间任何奸邪之人都会在那眼神的注视下不由自主地颤抖，却又带着一股令弱小之人安心，不容置疑的力量。

    此人正是如今的辽国珊军总教头，与大辽萧皇后同出一族，萧峰的生父萧远山。

    萧远山用契丹语询问自己的一干护卫，护卫们将情况简单地和萧远山说了一下。

    萧远山哈哈一笑，大步走向萧峰一行人。

    玄慈与汪剑通三人身子一下子绷紧，汪剑通更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摆出一副凝神戒备的样子。这种姿态不禁令萧远山暗暗起疑，不过他生来豪迈，就算前方有刀山火海也不皱一下眉头就敢往前闯，自然不会将几个行事诡谲的人放在心上，只是他今日随行的尚有娇妻幼子，有了这层顾及，他也不敢鲁莽造次。

    萧峰怔怔地看着素未谋面的父亲，那熟悉的样貌仿佛铜镜当中的另一个自己，恍惚间，另外一个萧峰穿过时光的洪流，迎着初升的朝阳走向了自己，只是此刻的父亲一头乌发，风华正茂，而儿子却是华发萧萧，满面风霜。

    时间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一对素未谋面的父子彼此互相找寻，此刻相见却是相见却不相识。

    萧峰上前一步，愣愣地说道：“来者可是萧远山公？”

    萧远山初时一怔，随即洒脱一笑，面露欣喜之色，换了汉语回答道：“我确实是萧远山，你们是燕云的汉人还是南朝的汉人？”

    萧峰大惊：“你会说汉语？”

    萧远山哈哈一笑：“在下的恩师是一位南朝汉人，在下这一身武艺全是恩师所传授。多年耳濡目染汉话说得倒也还行。”

    不知为何，看到这位来历不明，身份不明的汉人，萧远山莫名地有一种亲切感，那种感觉来源于灵魂深处，说不出的熟悉。

    萧远山哈哈一笑：“这位老人家看起来面善得很，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萧峰还沉浸在萧远山开口就是汉语带来的震撼感中：记得杏子林事件中，智光口口声声说萧峰的父亲萧远山公当时说的是契丹语，在场众人无一人能够听懂，误会之下才造成了误杀，如今细想之下疑点颇多，仔细推想之下根本就站不住脚。

    一者，辽国燕云十六州契丹人与汉人杂居由来已久，甚至比大宋的国祚还要长，辽军当中汉人倒占了大多数，萧远山身为辽国珊军总教头不会说汉语，可能吗？

    二者，智光等人后来给萧峰看的据说是萧远山用尖刀刻下的契丹文字也说到，萧远山的授业恩师是一位南朝汉人，萧远山在与师父朝夕相处，耳濡目染之下，发誓此生绝不杀汉人，也绝不与南朝为敌。试想一个人的理念能被一个外邦人影响，居然不会一点那一邦的语言，这种事情可能发生吗？

    实际上，在原本的时空中，萧远山在跳崖未死之后，便绝了寻死的念头，在弄明白情况之后，生了报复的念头，其间还寻找过自己的儿子。试想一个人如果连汉语都不会，要怎么在异国他乡打听自己的儿子的下落？又怎么与看守藏经阁的值事僧拉关系，混熟了之后潜入少林藏经阁偷学偷看那些高深的武学呢？

    刹那间，一道火花闪过萧峰的脑海，他终于明白了，明白了为何杏子林事件中，智光和赵钱孙等当事人为何是那般表情，又为何智光死活就是不肯说出带头大哥的身份。

    因为智光本就是选择性叙事，有意识地在回避，忽略一些重要的信息，并且在三十年的时光中不断地强化这种意识。而对赵钱孙而言，几十年来那个呼喊着：“你们为什么要杀我妻儿护卫”的契丹人呐喊，所有人都听在耳中，而所有人依然选择挥舞起了屠刀，将黑手伸向了无辜的妇孺，将这些人自诩的侠义撕了个粉碎又丢到烂泥沟里狠狠地踩了两脚。

    萧峰不禁想到：恐怕玄慈老贼秃就是凭着这一桩颠倒黑白的所谓功劳成功击败了一众竞争对手，坐上了少林寺住持的位子。

    怪不得，怪不得……

    萧峰不禁怒火中烧，咬牙切齿，狠狠地瞪了后方的汪剑通三人一眼。

    这些人，都是为了各自的私欲，杀害自己爹娘的凶手啊，根本就不是他们说的什么误杀，而是将错就错，顺水推舟啊。

    注意到了萧峰目光中的凶狠之意，汪剑通等人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

    萧远山没有注意到萧峰眼神中的不对，他的目光一直在萧峰后方三个面色古怪的南朝人身上。

    “这三位可是同这位老人家一路的？”

    萧远山问道。

    玄慈三人脸上露出尴尬之色，一时不知如何解释。

    萧远山话音刚落，一道温柔的女声从后方传来，后方的车厢里一只素手掀开车帘，现出一名青年美妇的身形。

    那女子一手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关切地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阿远。”

    玄慈等人对视一眼，面如土灰：哪有契丹高手？只有一群武功不值一提的寻常护卫，和一名带孩子的青年妇人。全场武功说得过去的只有这名契丹汉子。

    萧峰大怒，怒斥玄慈等人道：“你们受人蒙蔽，险些诬害好人，事到如今，你们这些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玄慈哆嗦着嘴唇，面如土灰，颤抖道：“贫僧误信人言，险些铸成大错。贫僧，贫僧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萧远山疑惑道：“老人家，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其中缘由，可否对萧某说一说？”

    萧峰沉声道：“远山公，这其中具体，我也不知道，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有人想要害死你们一家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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