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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三章 争锋


“你说,我要不要……”李太太做了个砍头的动作,这男子还是轻笑:“母女二人,孤身上路,路上遇到什么事儿,也难免的。”

“其实,我也不想的。”李太太说了一句,就往上房走去。男子的面上现出几丝兴奋,很多年了,在那憋着很多年了,现在,总算又可以展一展身手了。

冬儿刚跑进宅子,还没走出数步,冬儿娘就从后面追来,一把扯住她的袖子:“你给我回去,跟我立即回去。”

“娘,姐姐是个好人,这会儿我听着,姑爷也是个好人,您就让我把孩子抱出来吧。”冬儿对自己娘哭着哀求,冬儿娘面上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冬儿的哭泣和自己没有关系。

“娘,娘!”冬儿又哭叫几声,才听到自己娘轻声道:“你别求了,这孩子,暂时不会有事的,你若再这样哭,那我也保不住你。”

“娘,这到底为什么?”冬儿反问,冬儿娘拉住她就要往外走,王大叔的声音已经从她们身后传来:“不为什么,你这个娘,她是个骗子。”

骗子两个字一出口,冬儿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娘,而冬儿娘已经笑了笑,就对王大叔道:“你这心,比原先狠了。”

“我若不对你心狠,那我就对不起自己了。”王大叔的话,让冬儿听得一阵懵懂,到底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娘,您真的是个骗子?”冬儿小声询问,冬儿娘淡淡一笑:“是啊,从我被人救起那刻起,我就没有自己的路了。”

就要被人驱使着,去做那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甚至,冬儿娘看向自己的女儿,突然笑得有些古怪:“甚至,我养你的那些银子,也不是正路上来的。冬儿啊。”

冬儿往后退了一步,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一切,所以,从一开始,自己就被骗了,那个什么太太,也是骗了自己的人?

“姐姐她这样好,我要去告诉姐姐。”冬儿还要往前,就被冬儿娘死死地扯住手腕:“你以为,告诉了她,你能活得下去?”

冬儿脸上涕泪交流,明明早上还好好地,怎么这会儿就全变了。

“冬儿,听我的话,跟我走,我会带你回去,等回到家乡,你还是这么好好的一个人,娘已经给你攒了嫁妆,你寻一个合适的男子出嫁,你过的,会是那样平静幸福。”

冬儿娘的泪也涌出,王大叔已经轻声道:“平静幸福,做了这样亏心事,怎么会平静呢?”

那十三年和女儿相依为命的平静生活,其实就是一场梦,王大叔的这句话,让冬儿娘再也撑不住了,她转头看着王大叔:“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说到后来,冬儿娘的声音嘶哑,如同在质问。从一开始,就不是自己的选择,如果可以,宁可当初不被救起。而被救起的她们,也欠了那人一条命。

“我可以不要自己的命,但我不能,不能让冬儿也欠了她们。”冬儿娘只觉得心疼得受不了,难过的要弯下腰,如此才能让自己平静一些。

风吹过,此时是二月,二月的春风应该是温暖的,让人发出会心一笑的,但冬儿只觉得自己身处冰窖之中,寒冬腊月都没有这么冷。

自己的娘,到底做过些什么,冬儿这才发现,自己一无所知。

“还是可以的,可以有别的法子。”王大叔见到冬儿娘这样难过,手脚都不晓得该怎样放了,他笨拙地安慰着冬儿娘。

但王大叔自己也晓得,这样的安慰,并不能让冬儿娘接受。果真冬儿娘冷笑:“有别的法子?别的什么法子?”

“我,比如,我们可以,”报官两个字一直在王大叔舌尖上,但却说不出口,报了官,那冬儿娘的下场一定不会好,还有冬儿,冬儿定然会被卖掉,毕竟她是冬儿娘的孩子。

“我就是死,也要护住我女儿。”冬儿娘说出这句,在这个世上,这么多的人,只有自己的女儿和自己相依为命,只有这个孩子,能让冬儿娘觉得欢喜,觉得这个世间,这个污浊不堪的世间,还有那么几分清净,还能让自己在这世间活着。

“你死了,就真得护不住你女儿了。”王大叔慌了手脚,就听到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吆,这是在演久别重逢,夫妻情深的戏码啊。”

王大叔抬头,瞧见那个男子,尽管时间过去了许多年,但王大叔还是认出了这个人,他高声道:“是你!”

“是我啊,王大哥,这么多年不见,听说你的主人,一直高升。”这男子笑着走上前,甚至还伸手去搭王大叔的肩,瞧着王大叔的伤口,口中啧啧两声:“王大哥,你的运气向来都那么好,那么大的花瓶,从楼上扔下来,你都活得好好地。”

“你!”王大叔到现在还不清楚这一切的话,他就是个傻子,见王大叔怒气满面,这男子掩口笑了:“我们也许多年没有见面了,也该叙叙旧了。来啊,把他们都请进去,只怕姐姐也想见他。”

“你不是服侍爷和奶奶的,怎么又有什么姐姐?”王大叔决定就算要死,也要做个明白鬼,这男子又掩口笑了:“还没和王大哥你说过呢,其实啊,我们这些人都是一个姓。”说着,男子就指向冬儿娘:“这是我们的十一妹妹,平常你叫她方十一也可以,至于正经名字,你说我们这些人,哪里有正经名字啊。”

王大叔看向冬儿娘,冬儿娘自从男子出现,只是紧紧地抱住冬儿,面如死灰,什么都没有说。

“我呢,不中用,人都称我,方八。我们姐姐,那可不得了,除了我们大哥,她就是最厉害的。”方八说话的时候,还翘了翘大拇指。

王大叔看着围上来的那些小厮打扮的,伸手一指:“他们,也姓方?”

“那可不能,我们哪有这么多的人啊,只是我在江湖之上,总还有那么几个朋友,这些呢,是去寻人家借的。免得真要遇到什么事儿,人手不够。”方八笑着说完,就对那些小厮打扮的笑着道:“把他们带去,先关进柴房,等宴席完了,再做处置。”

这些人应是,上前就要捆王大叔,王大叔还想挣扎,方八在边上又笑了:“何必呢,若你脑袋上再挨那么一下,外面的人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救不了你。”

“这么说,小爷他来了。”王大叔在那充满希望地问。方八点了点头:“你说,好端端地,他为什么要来呢,不过这边,已经把他打发了,至于他要在外面站多久,那就站多久。”

说完方八就挥挥袖子:“把他们都带走吧。”

“你瞧,原本我可以带着女儿走的,远离这一切。”冬儿娘突然开口,王大叔瞧着她:“人在这世上,还有些别的东西。”

什么别的东西?冬儿娘并不想问,毕竟在这世上,光活着,就费尽了力气。冬儿已经哭得嗓子都哑了,只是用手拉住自己娘的衣衫:“娘,他们骗我,是不是?”

“没有骗你。”冬儿娘抚摸着女儿的发:“其实,我该拒绝的。”

“十一妹妹,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啊。”方八瞧着她:“你明明知道,没有什么拒绝,从我们被父亲救起来的那一刻起,就没有了选择。”

别无选择,连暂时的宁静,都像是一场梦。冬儿娘只能把冬儿抱得更紧一些。

“你这女儿,其实生得很不错,比你要好看。”方八的眼看向冬儿,冬儿吓得瞪大了眼睛。冬儿娘冷冷地道:“别打她的主意。”

方八只是冷笑一声,柴房的门被打开,三人都被丢进了柴房。接着门就关上了。

王大叔这才开口道:“到了这会儿,我还觉得,这是一场梦,我又见到了你,见到了你的女儿。”

“其实,没有你横插一杆子,我们也……”冬儿娘抱怨的话没有说完,就听到冬儿道:“娘,真得什么都做不了吗?”

“除非……”接着冬儿娘就苦笑:“罢了,你还是孩子家,什么都不晓得,过来娘这边,好好地睡一觉。”

“我对不起姐姐。”冬儿还是哭着这样说,冬儿娘轻叹一声:“对得起对不起,都过去了。”

“这个孩子,是……”王大叔迟疑了好一会儿,还是问了出来,冬儿娘瞧着他:“我不晓得,我跟过好几个男人。”

王大叔不料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嘴巴顿时张大了,接着王大叔才嘀咕一句:“可是,那一晚,你明明……”

“不过是想把你赶走的法子罢了。你还真信了。”冬儿娘的话让王大叔如被雷击,那一晚的甜蜜,王大叔此后一直都记得,都在回忆。可是,实情竟然如此地,如此地不堪。

“那时候,我是真的想娶你。”王大叔看着冬儿娘,尽管冬儿娘的真实身份,王大叔已经晓得了,可当初想娶她是真的,那时候的心动是真的。

“你现在只怕早就儿女双全了。”冬儿娘不相信任何男人,即便对王大叔有过几丝柔情,也早就消失了。

“我没有成亲。”冬儿娘听到这个答案,竟然也愣了一下,世间男子还有这样的吗?果真就听到王大叔在那继续道:“我一直都想寻到你,问问清楚,这么多年,就这样下来了。”

“那你现在后悔吗?”冬儿娘反问,王大叔看着冬儿娘,缓缓摇头:“没有什么后悔,男子汉大丈夫,自己做的事,怎能推到女人身上。”

况且,若冬儿真是自己的女儿,王大叔想到这个可能,就忍不住笑出来,那该多好啊,这孩子,和她的娘不一样,看起来是这样的好。

可惜,可惜,现在,不晓得怎么才能逃出这个牢笼。

王大叔又叹气了,冬儿娘低下头,轻轻地拍着怀中的冬儿,如同她还是孩子一样。

方八回到上房,李太太正在哄着孩子入睡,方八把事儿前后说了一通。李太太就笑了:“真是有意思,十一这样不声不响的,竟然还有个男子对她情根深种。”

“十一这个丫头,从来心思都不在正事上。”方八的话透着野心勃勃,李太太又笑了:“罢了,横竖我们姐妹一场,等事儿完了,赏她一具全尸,和那男子葬在一起,他们生前同床,死后也当同穴。至于那个女孩,就割了舌头,带回家去做个丫鬟,也免得她到处乱说。”

这样狠厉的处置,方八自然是十分熟悉的,笑着道:“姐姐您放心,一定会做得妥当。”

“那个秦爷,他真被打发走了?”李太太总觉得秦渝蓉没有安顿好,就会出变数,又问了一遍,方八笑了:“自然打发了,况且,我们还有秦家的人。”

到时候实在不行,就让秦大伯来把秦渝蓉叫走就是。李太太笑容甜蜜:“这才对。”

说着李太太低头看着孩子:“瞧,这孩子睡得多香。”

秦渝蓉虽然吃了闭门羹,但他并没离开,如果王大叔也是往这边来,那自己该见到他,但这会儿并没见到王大叔,秦渝蓉总觉得会发生点什么事儿,于是他索性坐在李太太宅子大门口,真要有人问起,也是天经地义的,就说自己来等着接自己媳妇。

“秦奶奶,方才我去了那边,并没有瞧见冬儿姑娘,想是她去哪里玩耍了。”独悠等了好半天,才等到这边的婆子过来回话,这回答,也算无懈可击。毕竟这些小丫鬟们,难得跟着主人们出去,偷偷地溜出去在这宅子内玩耍也是有的。

因此独悠只能强忍住心中的不耐,对婆子笑着道:“多谢了。”

“您放心,等见到冬儿姑娘,我定会请她过来。”婆子恭敬说完,就见李太太走了进来。

李太太已经换了衣衫,比方才那身更加端庄,也更为繁复华丽。

“这李太太,真是越看越好看。”吴大奶奶突然啧啧赞叹,独悠看向她:“你怎么突然这样说。”

“方才还不觉得,怎么这换了一身衣衫,就完全不一样了。”像是那一直藏着的锋芒,都露了出来,也似乎是不再掩饰。

独悠看着李太太走进来,吴太太先上前去和她说笑,但李太太却分明没有心思敷衍她,只和她说了两句,就看向独悠这边。

独悠只觉得李太太的眼神带着一丝嘲讽,自己似乎没有得罪过她,为何她的眼神会带着嘲讽?独悠心中想着,就见李太太走到主位,笑着道:“还请列位再次入席吧。”

李家的帖子上就写明了,今日,要尽而散,也就是要欢饮一天,因此众人也都笑着各自入席。

残席已经收掉,现在席上摆着的,是新的酒菜。

李太太端着酒杯请众人饮了一杯,这才笑着道:“方才秦奶奶在这席上,添了份点心,那我呢,也在这会儿的席上,临时改了个点心。”

说着话,点心就被送了上来,这点心呢也是牡丹形状,不过一眼就看得出来,是用面做的。

“还请列位尝尝,我们这点心,虽不如秦奶奶这边的新奇,味儿也是不错的。”李太太已经在那笑着和众人说。

众人自然也就各自尝了尝,吴大奶奶却没有动筷子,李太太这会儿的行为,有些和方才不一样,自己能瞧出来,吴大奶奶不信别人瞧不出来。但众人都只在那各自称赞,仿佛真得没有瞧出来一样。

真有意思。吴大奶奶在那思忖,独悠却也在那想事儿,若说方才独悠还有些不确定,现在独悠就确定了,李太太去而复返之后,就句句都在针对着自己,而这样的针对,按说不该出现啊。

“你什么时候,得罪过她?”吴大奶奶的话又在独悠耳边响起,独悠看向笑语晏晏的李太太,独悠不由笑了,若事情是真,那自己还真得罪过李太太,毕竟自己嫁的,是秦渝蓉。

李太太看着独悠瞧向自己,李太太已经举起酒杯,仿佛是在邀请独悠喝上一杯,但那眼中的挑衅,独悠并没有看错。

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和没有出现的冬儿有关系。想到冬儿,独悠就想起方才仿佛听到的婴儿哭声。

独悠猛地站起,吴大奶奶惊讶地看向独悠,接着吴大奶奶就听到独悠的声音:“我这会儿,想要和李太太单独说说话呢。”

“秦奶奶,不急,不急,等到赏花宴过后,我们有的是时候要说话。”李太太含笑说着,说完就对众人道:“我头一次见秦奶奶的时候,就觉得和她十分有缘分,没想到秦奶奶也是这样想的。”

“这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是说不清的。”吴太太笑着说了一句,吴大奶奶已经拉独悠坐下。独悠看着李太太,这会儿,独悠十分肯定,李太太是在庆祝,而她所要庆祝的事儿,和自己有莫大关系。

“来,这是你喜欢吃的酥鱼。”吴大奶奶给独悠布了一筷子菜,接着就轻声对独悠道:“有天大的事儿,今儿先吃,等散了,再说。”

“我这心里跳得很厉害,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儿。”独悠是为人母的人,母女之间,或许天生就有联系。当孩子在那哭闹的时候,独悠的心都会发紧。这会儿莫名其妙地发紧,独悠所能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女儿。

“你着急也没用。况且,再大的事儿也不过就是……”吴大奶奶停下说话,独悠晓得吴大奶奶想说的是什么,这个世上,除了生死就没有大事了,可是若自己所遇到的事儿,真的是生死相关的大事呢?想到这个可能,独悠就越发如坐针毡,想站起身离开。

李太太在那和众人说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独悠刚想站起身,李太太就笑着道:“秦奶奶有什么话要说吗?”

“今儿这赏花宴,我原本该陪着诸位终席的,只是家中孩子……”独悠话没说完,李太太就笑着站起身,手中端着一杯酒:“这会儿啊,该罚你。”

“太太何出此言?”独悠被李太太轻轻一推,就被按了坐下。李太太今儿戴着一对红宝石的耳坠子,那耳坠子上垂着的红宝石,都有小指甲盖大小了。

李太太靠近独悠说话,独悠能看到那对宝石在那不停地晃。李太太的气息直接喷到了独悠脖子上,而她的声音也显得和平素不一样了:“秦奶奶,今儿,别人能走,你不能走,因为,我有许多事儿,想要和你说呢。”

独悠抬头,和李太太四目相视,那双妩媚的眼中,此时更添妩媚,说完,李太太就把杯中酒喝完了:“秦奶奶还在哺乳,这杯酒,我替她喝了。只是秦奶奶要再说走,就没人代她喝酒了。”

“是啊,秦奶奶,你家中还有人照顾孩子,今儿啊,就痛痛快快地玩一天。”吴太太已经听到李太太后面的话,以为李太太要提携独悠,自然也笑着劝说。

独悠看向李太太,明白了一个道理,今儿就算自己想出什么理由,李太太都会把自己留下。

想清楚这点,独悠如堕冰窖,而李太太已经转身往自己位子上走去,还笑着道:“今儿难得,我让人准备了一班小唱,不如就让她们出来,给大家唱一唱。”

说完不等众人说话,李太太已经做了个手势,就有一班戏子鱼贯而入,在那唱起来。

不得不说,李太太点的这几处戏很好,众戏子唱得也好。今儿赴席的太太奶奶们,有多一半都是爱听戏的。

等唱过了几处,就有人开始点起来:“何不让她们唱一出《游园》。”

“这出戏,不大好吧?”吴太太首先反对,方才点这出的人已经笑了:“今儿这里都是些妇人,又没有没成亲的闺女,有什么听不得的。”

“说的是呢,我也爱这支曲子。”李太太笑吟吟地说着:“似这般姹紫嫣红开遍,也不晓得,这姹紫嫣红,都开到了谁家。”

说话时候,旦角已经在那唱起来,她声音很甜,独悠心中此时火烧一样,这些唱的,没有一个字能入独悠的耳。

等《游园》唱完,众人称赞一番,也打赏过,那些戏子都退下了,李太太才端起酒杯:“今儿诸位玩得高兴,我就很欢喜了。来,再喝一杯。”

众人也就顺着李太太的话,起身和李太太说了几句,各自饮下了杯中酒。吴大奶奶偶尔碰到了独悠的手,只觉得独悠手心全都是汗,吴大奶奶刚想开口询问,就见独悠对自己摇头,吴大奶奶不敢再多说什么,只看着席上的众人。

李太太这话,也算是散席的话了,众人三三两两开始散去,吴大奶奶握住独悠的手,对独悠道:“我和你一起走。”

独悠勉强点头,谁知独悠刚站起身,李太太就笑着走到独悠面前:“我说过,席散了之后,还要和秦奶奶说上许多话呢。”

“李太太愿意和秦奶奶说话,那我们就先走了。”吴太太瞪吴大奶奶一眼,转身对着李太太的时候,又满是笑:“我托您的事儿,还请不要忘记。”

“您的吩咐,我怎么敢忘记呢。”李太太在那含笑说着,吴太太婆媳往外走,李太太才笑吟吟地对独悠道:“来,我们往里面去。”

“敢问太太,为何要我留下?”独悠直接问出,李太太笑了:“年轻人就是着急,我啊,也曾有过年轻时候。”

“李太太,此时我并不是孤身一人。”独悠这话中,带有警告,李太太已经噗嗤一声笑出来了:“你当我是什么样人?难道还要你的命不成,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的命,对我,毫无用处。”

“秦奶奶,进去吧,我们太太对你,并无恶意。”婆子也笑吟吟地上前来搀扶独悠,独悠把婆子的手甩开:“这么说,冬儿也……”

“冬儿啊,她不听话,我替你教训了她一通。”李太太这话中的意思太明显了,独悠只觉得手心冰冷,看着李太太轻声道:“如果,我是不是该唤你一声婆婆?”

“这声婆婆,真的把我给叫老了。”李太太笑靥如花,那双本就妩媚的眼,此刻越发妩媚了。

原来如此,独悠明白了,顿时独悠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头升起:“那么,你想做什么?”

“我说,你不要着急,我们先喝口茶。”李太太拉住独悠的手,离开了花厅,径自进了上房。

婆子挑起帘子,方八抱着那个孩子,正在轻轻地哄,看到那个襁褓,独悠摔开李太太的手,上前就要去抢孩子,方八没有阻止独悠,只是对独悠笑着道:“我想这会儿你要给孩子喂奶了,那我一个男人,自然不好再在此处。”

“你啊,总是这样,你我姐弟倒也罢了,可秦奶奶一个娇滴滴的后院女子,哪里就见过你这样的。”李太太已经坐下,婆子给李太太倒了杯茶,独悠上下摸索了遍女儿,见女儿好端端地,独悠这才松了口气,见方八出去了,独悠顾不得许多,急忙给孩子喂奶。

吴太太和吴大奶奶婆媳走出大门,刚要上车,就见秦渝蓉走过来:“吴太太、吴大奶奶。”

吴大奶奶瞧见秦渝蓉,反而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我遇到些事,想要接独悠回去,谁晓得独悠并没有出来。”秦渝蓉眉头紧皱,吴太太已经笑了:“秦爷,我得恭喜你们,你们家这会儿被李太太看中了,李太太拉着秦奶奶在背后说话呢,想来以后,你们家就要飞黄腾达了。”

吴大奶奶拉一下吴太太的袖子,这才对秦渝蓉道:“这会儿,独悠只怕还没有什么事儿,不如,你去寻几个人来,说要去接独悠。”

吴大奶奶说得含糊,秦渝蓉却已经明白了,他对吴大奶奶点头:“多谢了。”说完秦渝蓉转身就走,吴太太反而不解地对吴大奶奶道:“你怎么说这样的话。”

“婆婆,今儿这事儿,只怕不是福,而是祸。”吴大奶奶直白地说着,吴太太不满地看一眼儿媳:“什么福啊祸的,要晓得……”

“婆婆,我们先回去吧。”吴大奶奶打断了吴太太的话,接着吴大奶奶就叫来一个婆子,让她去给来喜那边报个信,有秦国公府在背后撑腰,那个李太太想来也有几分忌惮,别的,吴大奶奶也就没有什么可做的了。

“你们小夫妻,瞧起来着实恩爱。”李太太听婆子进来和自己说了几句话,这才笑着对独悠说,独悠已经喂饱了孩子,在那哄着她入睡,听到李太太这话,独悠就笑了:“你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

“年轻人,怎么这么急躁?”李太太说着就端过一杯茶:“喝杯茶,压压火气。”

见独悠不动那茶,李太太的手指晃了晃:“你放心,对你,我没有什么恶意,毕竟,要了你的命,对我来说,毫无用处。”

听到毫无用处这几个字,独悠的眉挑起,这会儿索性也渴了,独悠把茶端起一口喝干,喝完了,独悠才瞧向李太太:“你到底要说什么,就说吧。”

“你这孩子,要不是这样的身份,你我应该很投缘的。”李太太还是那个笑模样,仿佛一点也不在意。独悠的眼帘低垂,内心的狐疑此时却少了很多,既然双方都已经揭开了身份的秘密,那独悠大概知道,李太太要得是什么,于是独悠笑着道:“这么说,你是想要我回去劝劝我的丈夫?”

“谁能想到,那时候追在我身后的孩子,现在都已经做爹了。”说着李太太就伸手要从独悠怀中接过孩子,独悠并没有给,李太太也没有强求,只是伸手抚摸着孩子的脸:“这孩子,还该唤我一声祖母。”

“你的行为,都已经算得上恩断义绝了,哪里还好意思要她,唤你一声祖母。”独悠的话并没有让李太太生气,她只淡淡一笑:“有些事儿,当初我确实做得不够,原本我想着,也不能再脏了我自己的手,况且一个八岁的孩子,没有人照顾,活不了多久,哪晓得他的命竟这样好,竟然被秦国公府收留。”

李太太的轻描淡写,透露出的消息不可谓不多,独悠抬眼看着她:“听说,公公娶了你之后,对你很好。”

“是很好,可是我说句实话吧,我遇到的男子没有一个对我不是百依百顺,恩爱情浓的。”独悠从没听过这样的话,一时竟然被噎住。

见独悠一副说不出话来的神情,李太太又笑了:“这样的话,你们在深宅大院的人怎么会听过呢?他是很好,可他比我大了二十岁,我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不图钱,难道还图他年纪大?”

“无耻!”独悠只说得出来这两个字,李太太笑了:“无耻也好,有耻也罢,横竖这些事儿都已经做出来了,你又何必在这气恼。”

“你想换得不追究?”独悠已经不想再和李太太虚与委蛇了,直接问出这么一句。

“你们千方百计地把他的消息传到我耳中,不就是想让我来京城吗?我来了,你们又有什么法子呢?”李太太这话说的独悠真得很想打她,但怀中的孩子动了动,让独悠只能忍下怒气,看着李太太:“我们自然还是有法子的。”

别说李太太这会儿已经再嫁,已经算不得继母了,就拿当初卷走家财的事儿来说,李太太就已经算是背主私逃,桩桩件件,都足以让秦渝蓉上公堂和李太太打个官司,要求李太太把当初卷走的那些家财,都还回来。

“你啊,果真是深宅大院长大的姑娘,时时刻刻只想着报官。”李太太已经笑了,笑得十分欢喜,独悠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甚至不想发怒,对李太太这样的人来说,独悠发怒,只会让李太太更欢喜,欢喜自己拿捏了独悠。

秦渝蓉急匆匆地赶回铺子,杨三正带着人在打烊,瞧见秦渝蓉回来了,杨三就笑着上前:“秦大哥,有什么事儿吗?”

“你带上人,赶紧跟我走。”秦渝蓉说完就要转身往回走。栓柱已经从后面钻出来:“秦大哥,到哪里去,要做什么?”

“栓柱也来。”秦渝蓉只吩咐着,栓柱哦了一声,和同样摸不着头脑的杨三一起,匆匆往外走。

秦渝蓉回到最初那间铺子,又让铁牛带上人,也有七八个人了。秦渝蓉觉得这些人应该也够了,正带着人打算走,就见来喜急匆匆地跑进来。

“你怎么来了?”秦渝蓉看到来喜,诧异询问,来喜喘匀了气才道:“有个婆子来我家那边报信,说独悠今儿去赴宴,人人都走了,她却被留下了。”

“这会儿,我正打算带上人去接呢。”秦渝蓉只这么说了一句,来喜就拉住秦渝蓉的手:“这么说,独悠真得出事了?”

“暂时应该没有出事。”秦渝蓉刚回答了一句,就瞧见许嫂子过来,秦渝蓉原本是想瞒住许嫂子的,见状就示意来喜他们不要说话。

谁晓得许嫂子张口就问:“独悠怎么还没回来,还有孩子,冬儿把孩子抱走了,这会儿也不见人。”

说到冬儿,秦渝蓉的心跳得更厉害了:“王大叔。”

“这事儿,关王大叔什么事儿?”来喜也不晓得这个王大叔是谁,先这样问。秦渝蓉定定心才道:“王大叔去追冬儿了,也没回来。”

“这事儿大了。”来喜的脸色也变了,许嫂子在一边听了一耳朵,顿时慌乱起来:“姑爷,姑爷,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没什么事儿,姑姑,你先回家守着,等着我带独悠和孩子回来。”秦渝蓉安抚许嫂子,许嫂子又想哭了,来喜急忙也劝着:“我们赶紧去接,这会儿,您先回家,再说,这会儿哭也顶不上什么事儿啊。”

许嫂子被来喜这句话说的张口结舌,接着许嫂子就叹气:“是,说的是,我这会儿哭,也顶不上什么事儿。”

安抚住了许嫂子,秦渝蓉和来喜就带着人往李太太的宅子走去。

许嫂子看着他们的背影,忍不住双手合十对天拜了拜,独悠一定要平安归来啊,她吃了那么多的苦,这会儿好容易才过上了好日子。

“这孩子睡着了,你也不用抱着了,放到边上歇一歇吧。”李太太在那劝着,独悠缓缓摇头,李太太又笑了:“我和你说过,只要我愿意,你……”

“你想对我做什么,那是你的事儿,可我是个做娘的,我只要在这一会儿,我的孩子,我就要看顾好她。”独悠语气很轻,李太太的唇边,又现出一抹笑,但这抹笑很莫名,过了会儿李太太才轻叹一声:“你不必如此,实话说吧,我也是做娘的,对孩子,我已经心慈手软了。”

“听说你有一儿一女,两个孩子都很聪明。”独悠只是反问,李太太笑着道:“是,女儿已经十三岁了,等我把这边的事情了结了,就要回去给她定亲了。儿子呢,已经开了蒙,都说他读书很聪明,以后说不定还能中个举人呢。”

李太太话中,满是对儿女未来的向往。独悠淡淡地道:“是啊,用别人儿女的血泪,给你的儿女铺路,你还真的是个好娘亲。”

“你不要以为,这样的话就能让我气恼。”李太太拨一下指甲,语气还是那样平静。独悠低头看着女儿的睡容,轻声道:“我自然晓得,这样的话,并不会让你气恼。”

“所以你想,你们放过我,我呢,也给你们做出补偿,这是多么好的一件事儿啊,为什么你不愿意呢?”李太太的话让独悠笑了,但独悠什么都没说。而李太太也没有等独悠回答的意思,继续往下说:“自然,这是因为,你觉得一个人要感恩,也要记得那些经历。当初我做的那些事儿,让秦渝蓉流离失所,甚至险些丢了性命,后来被秦国公府收留,想来在府内也过得不怎样。现在,你们有了能力,自然就想寻到我,好出出这口气。这呢,也是人之常情。”

独悠没有抬头,心里感到十分奇怪,这位自称是李太太的人,说起道理来那是一套一套的,做出来的事儿呢,却连人事都算不上,甚至这位李太太,还想说服自己。

“你姓什么?”独悠抬头突然这样问了一句,李太太没想到独悠会这样问,一时愣在那里。

“你嫁到秦家的时候,自称姓初,家住猫儿胡同。”独悠淡淡地道:“但那个姓,必定不是你的本姓,等到了扬州,你和你的夫君又自称姓方,你呢,就是方太太。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你,自称李太太。所以,你是谁?”

独悠最后一个问题,让李太太差点无法维持住端庄的架子,过了好一会儿李太太才收紧面皮,对独悠笑着道:“你还年轻,别以为自己这些话,就能让我失态。”

独悠仔细听着李太太的话,也观察着她的神色,过了好一会儿,独悠才笑着道:“若真是如此,你就不会这样质问我了。”

李太太此刻才和独悠四目相视,独悠的眼神依旧那样平静,李太太要深吸一口气才道:“姓也好,名也罢,不过是别人称呼,我只要晓得我是我就成了。”

“你是你?那你可知道,真正的你想要什么,是变幻一个又一个身份,游走于那些男子之间,拿走钱财呢,还是想要像这世间的所有女子一样,过平静淡然的生活?”独悠的话让李太太再也无法维持住端庄,她冷笑:“你知道什么,你明白什么,我不是你,你不是我,我不愿意去过那样平静淡然的生活,你也不是我,你不晓得,我曾过的日子,有多么地……”

“多么地精彩吗?”独悠反问,李太太看着独悠的神色,硬生生吐不出那个是字来,独悠已经大笑:“你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你自己也晓得,自己不过是背后人的一个傀儡,要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对你不喜欢的男子露出笑,引得他们神魂颠倒,把你娶回去,然后,你就……”

啪地一声,李太太打了独悠一巴掌,独悠却连摸都没有摸脸一下,还是看着李太太:“你打我,证明你担心了,害怕了,你想要的,这辈子都得不到了。”

“住口,我此刻的荣华富贵,哪是你这个小小的点心铺东家能了解的。”李太太冷笑,方八已经走了进来:“姐姐,何必呢,把她绑了,然后要秦渝蓉进来,答应永远不追究我们,这边事了,我们就该走了,不然在京城耽误时候太长了。”

“你给我闭嘴!”李太太很少这样盛怒,方八叹了口气:“姐姐,临进京前,大哥可是说过的,说若你无法解决,就让我来解决。”

这声大哥出口,独悠已经笑了:“瞧瞧,你看不起我们这些生活在后院的女子,可是你呢,你也一样,要被什么大哥在背后出谋划策。让我想一想,那个大哥,是不是就是秦渝蓉要喊舅舅的那个人。你们这样的局,到底让多少人家破人亡。”

“你给我闭嘴。”方八伸手就拿起一块布团塞到了独悠口中,独悠却还是瞧着李太太,还是在嘲笑。

“姐姐,我这就让秦渝蓉进来。”方八觉得说服不了独悠了,索性速战速决。

“你给我站住,你让他进来,我们就彻底撕破了脸,你以为,我们能平安离开京城吗?”李太太从盛怒之中回神过来,喝住方八。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姐姐,到底怎样?”方八也开始急躁,李太太笑了笑:“我还是有主意的。”

说着李太太就伸手把独悠口中的布团取了下来:“我这个弟弟,性子急躁,见你对我这个长辈不满,自然也就坐不住了。”

“罢了,这会儿你也别和我说什么长辈晚辈,谁不晓得……”独悠话没说完,李太太就伸手抚摸上独悠的脸:“这些话,可都是你说的,我可什么都没说。”

“再说,她也没有证据。”方八在一边插嘴,李太太笑了:“是啊,没有证据,他们啊,想做什么都不行。就算上堂打官司,我也不怕。”

独悠方才那一番虚与委蛇,为的就是激怒李太太,好让李太太在失言之中,得出一些蛛丝马迹,这样才能让秦渝蓉更好地知道当初的真相,这会儿李太太既然已经回神过来,那想再激怒李太太已经不容易了,于是独悠笑了:“好,好,果真,你在这些上,比我要强。”

“所以说啊,你终究是后院妇人。”李太太浅浅一笑,就对方八道:“你去……”

“太太,秦渝蓉带着一群人来到大门口,说要来接他媳妇回家。”婆子走进来,急匆匆禀告。

“果真是年轻夫妻,瞧瞧,如此恩爱。”李太太一点都不在意地说着,婆子也点头:“是,话虽这样说,但我们要是被他们冲进来,也不好。”

“我呢,就出去会会他。”会会这个当初的孩子。李太太笑吟吟地说完,就扶着婆子的手出去,方八冷笑一声看着独悠:“我想你也舍不得死,就好好地在这待着。”

说完方八就把门关上,独悠低头看着怀中的孩子,孩子睡得很香。

怎么舍得死呢?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人是一定要活着的,用尽一切办法都要活着。独悠轻轻地拍了拍怀中的孩子,哼唱起哄孩子睡觉时候的歌谣。

方八虽然放出狠话,但并没离开,听到屋内传来独悠哼唱歌谣的声音,方八这才离开,还有心情唱歌,确实舍不得死。

李太太这次并没有带多少人,不过就是婆子和方八二人罢了。而这二人,当初秦渝蓉也是见过的。

婆子恭敬地站在李太太身后,方八在前面带路。婆子突然轻叹一声:“我突然想起,想起姐姐当初被请出去,和秦爷见面的时候,也是这样。”

那时候李太太身边还多了一个方十一,方十一是其中最沉默寡言的,仿佛无悲无喜,只是别人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李太太淡淡地笑了笑:“十一还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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