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之底牌

众人闻言，心头皆是一紧，各自凝神戒备，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更猛烈的冲击。

就连一向沉着的石雪儿，也忍不住看了何准一眼。

何准轻叹了一声，问道：“雪儿，你说若是他聚起了全部的寂灭之力，我这慈安村中的规则，能不能扛得住？”

石雪儿强笑道：“我夫君一向会留有底牌的。”

何准伸手，摩挲着那块残碑道：“连慈航道人这等惊才艳羡的人物，也会留下如此的诗文，哪里有谁总是能赢的？”

慈航道人之诗，起手便道出了与古神相争的无奈。

“我口所欲言，已言古神口。我手所欲书，已书古神手。不生古神前，偏生古神后。”

石雪儿道：“但是后来，他赢了呀。”

何准忽然道：“雪儿，我最爱你的，便是当年谋破小瓮天时，你以一位宗门后辈的身份，受了老门主的一拜。”

当年五大法相高手谋破小瓮天，欲做诸般准备，将一宗宗事情定下之后，却是石雪儿之事最多。于老门主对石雪儿行了一礼，道：“如此重的担子，却落到你的小肩膀上，老朽惭愧！”

众人都知石雪儿性情温柔，必会惶恐。不料石雪儿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倔强地受了这一礼。

众人一愣，转眼明白了她的心意——受此一礼，便是将自己推到了一个绝对不能退缩之地。那时的石雪儿，便如突然长大了几岁一般。

石雪儿听何准提起此事，如回当年，脸上现出一丝羞涩，轻声道：“那还不是为了你。”

她是将何准欲做之事，当成了自己的事来做。

何准将石雪儿拥了过来，在她耳边道：“正因如此，你才是我最大的底牌——一切自有安排。”

说罢，何准却忽然轻轻笑了一声。在这极致的压抑中，这笑声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突兀。

众人皆疑惑地看向他。

何准向万相碑区域之外看付出，目光仿佛穿透了那不断蔓延的灰白，看到了墨悲存在的本质。他缓缓开口，语气中竟带着一丝了然的平静：“我忽然想明白了。”

“墨悲生于寂灭，长于终末。在他看来，让万物归于虚无，抹去一切存在的痕迹，便是对这片天地、对众生最大的慈悲与‘正确’。”

“站在他的立场上，这么想，这么做……根本没有错。”

他环视身边面露讶异的同伴，最终目光与藏真深邃的眸子对上。

“正如前辈的佛法，讲究缘起性空，看破我执。从‘空’的角度看，墨悲所求的终极寂灭，与佛法追求的涅槃寂静，在表象上，岂非有几分相似？”

藏真闻言，双手合十，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的明悟，微微颔首：“阿弥陀佛。何小友已能破‘法执’。表象或有相似，但其心其径，南辕北辙。”

“正是此理。”何准点头，眼神愈发清澈坚定，“他所行是他认定的‘道’，我们所守是我们坚信的‘路’。大道三千，各行其是便可。”

他抬手，天工笔在指尖浮现，笔锋遥指那片正被迅速“擦除”的世界，声音陡然变得铿锵。

“你要抹去一切痕迹，我便尽我所能，在这天地间，留下最耀眼、最不朽的痕迹！”

“你要让万物‘静音’，我偏要让我们的故事，成为这寂灭虚空中，永不消散的绝响！”

此言一出，如晨钟暮鼓，敲在众人心头。

原本因墨悲那“绝对正确”的姿态而产生的一丝压抑与迷茫，瞬间被这股“各行其是，我道自彰”的豪情所驱散。

理念已明，豪情已生，可究竟要如何将这理念付诸实践？

何准转向石雪儿，目光灼灼：“雪儿，还请将偃师天书取出。今日，我们便借你这偃师一族的神器，在这万相碑上，铭刻我等不容磨灭的……道痕！”

石雪儿与他心意相通，当即了然。她毫不犹豫地取出偃师天书，素手轻扬，那蕴含着无尽造化之妙的天书便在一阵金光中，化作一柄神光内蕴、锋棱毕现的石凿，稳稳落入何准手中。

石凿入手，沉凝如山，又轻灵似羽。何准并未立即动手，而是将其郑重地置于万相碑前。

他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沉稳而清晰：“墨悲以‘否定’为刃，我等便以‘证明’为锋。诸位，请随我一同，为此方天地，立心！”

言罢，他后退一步，竟是执弟子礼，向藏真躬身一揖：“请前辈为先，立  ‘觉悟之痕’  ，照破迷暗。”

藏真并未推辞，缓步上前。他并未接过石凿，而是于碑前跏趺而坐，双手结印。身后八大舍利虚影浮现，流转不息，最终所有光华收敛，凝聚于他并起的指尖。他以指代笔，在碑基之上轻轻一“点”。

没有声响，没有碎屑，但那碑基之上，赫然浮现出一枚古朴玄奥的  “卍”字金印  。此印并非刻于表面，而是深深烙印进石碑存在的“概念”之中，散发着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的智慧之光。第一痕，立！

何准转向孟婆，同样一礼：“请婆婆铭刻  ‘记忆之痕’  ，承载过往。”

孟婆颔首，上前接过石凿。她并未用力凿击，而是取出那盛着茶汤的粗碗，将些许汤水淋于凿尖之上。随后，她以凿为笔，以碑为卷，缓缓划下。一道蜿蜒的、如同川流般的痕迹随之出现，其中仿佛有无数生灵的面影、悲欢的片断沉浮流转，是所有被遗忘之物的归处与起点。第二痕，立！

“氐谣祭司，氐敖大哥，”何准看向二位氐人族领袖，“请留下  ‘共鸣之痕’  ，唤醒心弦。”

氐敖深吸一口气，吹响潮音螺，氐谣随之清唱。歌声与螺声交织，并不高亢，却引动了周遭规则的共振。那音波凝如实质，并非作用于石碑表面，而是直接在其内部结构上，烙印下两道永恒交缠、不断回荡的  音之螺纹  。第三痕，立！

也就在这蕴含着情感与呼唤的音纹深深烙印于碑中的刹那，结界之外，那粘稠的寂灭气息猛地一滞！

墨悲的身影在虚空中骤然浮现，不再是之前的悲悯与从容，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近乎……惊愕与无措的神情。他试图抬起手，引动更多的寂灭之力去抹除那刚刚诞生的痕迹，却发现那音纹如同拥有了生命，已然与万相碑的古老根基共鸣、共生，成为了一个他无法用“否定”来消除的既定事实。

“怎会……如此？”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此等虚无之音，为何……无法归于虚无？”他赖以存在的根本逻辑，在这一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氐人族受女祸所托，维护寂灭封印，自非偶然。


　　(https://www.173xsv.cc/6084_6084744/50179812.html)


1秒记住一起上看小说：www.173xsv.cc。手机版阅读网址：m.173xsv.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