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困兽犹斗
六月十五日,子牙河伏击战的次日。
太阳照常升起,但子牙河南北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截然不同的味道。
河北岸,八路军386旅的临时营地隐藏在一片茂密的杨树林中。炊烟被严格控制在低处,很快就被林间的湿气打散。
战士们三人一组,背靠背坐在树下,抓紧时间休息,咀嚼着冰冷的炒面,就着水壶里的凉水。没有人高声说话,只有偶尔传来金属碰撞的轻响,或是伤兵压抑的呻吟。
连续作战的疲惫刻在每个人脸上,但眼睛里都烧着一团火——那是昨天大胜点燃的斗志,也是对即将到来的、更残酷战斗的清醒认知。
南岸,约二十里外,第六师团的临时营地则是一片压抑的死寂。
没有炊烟,因为怕暴露目标。
士兵们蜷缩在匆匆挖掘的散兵坑和临时掩体里,抱着冰冷的步枪,眼睛布满血丝,警惕地注视着北面每一丝风吹草动。
军官们压低声音训话,但掩不住语气里的惊疑和不安。龟田联队全军覆没的消息,像一场寒流,冻僵了这支骄狂之师的骨头。
师团部设在一个被强行征用的地主大院里。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谷寿夫背对着门口,站在摊开地图的八仙桌前,一动不动,像一尊冰冷的石像。
只有他背在身后的、紧握成拳的双手,指节捏得发白,微微颤抖,泄露着内心的狂涛。
“侦察部队有消息了吗?”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像砂纸摩擦。
“回师团长,”参谋长小心翼翼地回答,“派出去的三支骑兵侦察队,两支回来了。北面……没有发现八路军大部队集结的迹象。他们……好像消失了。”
“消失?”谷寿夫猛地转身,三角眼里射出骇人的凶光,“三千多人的部队,还有坦克大炮,能凭空消失?废物!再派!扩大侦察范围!天上呢?方面军答应的航空侦察呢?”
“航空兵……方面军回复,天津机场遭到八路军飞机袭扰,侦察机起飞困难,而且……八路军似乎有先进的防空武器,昨天一架侦察机在附近空域被击落了。”
“八嘎!”谷寿夫一拳砸在桌面上,震得茶杯乱跳,“冈村宁次这个老混蛋!他自己的烂摊子收拾不了,连点空中支援都做不到!”
他胸口剧烈起伏,强行压下怒火。他知道,现在发火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龟田联队的惨败,像一盆冰水,浇醒了他部分骄狂,但也点燃了更深的暴戾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八路军展现出的火力、战术和装备,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那绝不是华北日军夸大其词,那是实实在在的、能轻易吞噬他一个精锐联队的恐怖力量。
“师团长,我们现在……”参谋长欲言又止。
谷寿夫走到地图前,死死盯着子牙河伏击点的位置,又看向北面广阔的平原。
“八路军打了一仗就消失,无非两种可能。”他强迫自己冷静分析,“第一,他们兵力不足,昨天是倾尽全力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现在需要休整补充,所以暂时隐蔽。”
“第二,”他眼中寒光一闪,“他们是在故意示弱,引诱我们继续前进,进入更深的陷阱。李云龙……此人用兵狡诈,不可不防。”
“那我们……”参谋长等待着他的决断。
谷寿夫沉默了足足一分钟。
撤退?灰溜溜地退回山东?那他将成为整个帝国陆军的笑柄,金陵“战功”带来的荣耀将荡然无存,甚至可能被追责。
前进?前面是未知的恐怖,是能一口吃掉他一个联队的深渊。
“命令部队,”他终于开口,声音冰冷,“白天,加强戒备,巩固工事,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部队擅自出击。
继续派出侦察部队,重点是西北和东北方向,寻找八路军主力的确切位置,以及……他们可能的补给线和后方基地。”
“夜间,”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组织精锐小部队,向北面、西面进行战斗侦察和袭扰。摸清八路军的夜间防御和活动规律。
同时,派出特工,潜入周边村落,抓舌头,买通眼线,我要知道八路军的一切动向!”
“嗨依!”参谋长领命,又问道,“那……方面军那边,关于下一步行动方向?”
“给方面军回电,”谷寿夫咬牙道,“我部先锋虽遭挫折,但主力未损,士气可用。然敌军狡猾,拥有优势之装甲及炮兵,且地形不熟。
恳请方面军速调援军,并协调航空兵全力支援。待查明敌情,补给到位,我部必当全力击破当面之敌,完成解围任务!”
这是一份充满“但是”和“条件”的电文,既表明了不退缩的态度,又把困难摆足,将皮球踢回给方面军,同时为自己争取时间和资源。
“另外,”谷寿夫补充道,声音压低,只有参谋长能听清,“给我们在北平的特高课系统发密电,不惜一切代价,搞到八路军此次战役的详细情报,特别是他们指挥官的特点、部队装备的具体型号和数量、补给来源……我有用。”
“明白!”
命令下达,第六师团这头受伤的猛兽,暂时收起了利爪,伏低身躯,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用更加阴险和谨慎的方式,窥探着对手,舔舐伤口,积蓄着下一次扑击的力量。
然而,谷寿夫不知道的是,几乎在他调整策略的同时,他的对手,也正在针对他的变化,编织一张更致命的大网。
“鬼子缩回去了?”李云龙听着侦察兵带回的最新情报,眉头一挑,“工事修得挺快?还派小股部队夜间出来摸哨?”
“是,支队长。鬼子白天动静不大,就是拼命挖沟垒墙。晚上倒是挺活跃,昨天后半夜,咱们三个前哨点都报告遭遇鬼子小股部队试探性袭击,人不多,但很精锐,打一下就跑。”张大彪汇报。
“谷寿夫这老鬼子,挨了打,学乖了。”李云龙蹲在地上,用树枝划拉着,“不贸然进攻,先稳住阵脚,摸咱们的底。这是老兵油子的打法。”
“那咱们怎么办?继续等?还是主动撩拨他一下?”
“等?当然不能干等。”李云龙丢掉树枝,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鬼子想摸咱们的底,咱们就让他摸,不过,得按咱们的剧本摸。”
他招手让几个营连长围过来,压低声音:“鬼子不是晚上活跃吗?咱们就给他来个将计就计。通知各营,前哨阵地,晚上多布置假目标,稻草人、破衣服什么的,真的哨兵后撤一百米埋伏。等鬼子小股部队来摸,放他们靠近,然后……”
他做了个合围的手势:“关门打狗,抓活的!记住,动作要快,要干净,尽量别开枪,用刺刀和绳子。我要活的舌头,特别是军官!”
“明白!”几个干部眼睛放光。
“另外,”李云龙继续道,“从各连挑一批枪法好、胆子大、熟悉地形的老兵,配上最好的步枪,组成猎杀小队。
晚上撒出去,专门猎杀鬼子的侦察兵、传令兵、落单的哨兵。不要硬拼,打了就跑,制造恐慌,让鬼子晚上不敢露头!”
“这招绝了!让鬼子草木皆兵!”张大彪赞道。
“还有,”李云龙看向地图上第六师团营地周边标注的几个村落,“鬼子肯定会打这些村子的主意,抓人,找向导,收买眼线。
通知咱们的地方同志和武工队,提前把老乡转移,粮食藏好。在村子里给鬼子留点‘礼物’——诡雷、陷阱、还有……传单。”
他咧开嘴,露出白牙:“传单上就写,八路军专打第六师团,为金陵乡亲报仇!优待反正伪军和日军士兵!顽抗到底,死路一条!
让鬼子的翻译念给那些抓来的老乡听,再让老乡‘不小心’把话传到鬼子耳朵里。攻心为上!”
一连串的命令,如同水银泻地,既有军事上的狠辣打击,也有心理上的无情瓦解。
接下来的两天,子牙河南北的战场,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与暗流汹涌交织的局面。
白天,双方隔着二十里遥遥相望,只有零星的冷枪冷炮。但到了夜晚,这片区域就成了阴影与死亡的狩猎场。
八路军的前哨阵地,成了吞噬日军小股精锐的陷阱。连续两晚,三支日军夜袭小队在靠近八路军假阵地时,遭到埋伏,大部分被无声无息地解决,少数俘虏被蒙着眼睛连夜送回后方审讯。
而八路军的猎杀小队,则像幽灵一样游荡在日军营地外围。枪声总是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响起,日军的哨兵、巡逻队、甚至出来解手的士兵,经常莫名其妙地被冷枪撂倒。
日军派出的侦察兵也频频失踪,偶尔有浑身是伤、精神崩溃的逃回,只会语无伦次地重复“魔鬼”、“看不见的敌人”。
更让日军基层士兵恐慌的是那些“鬼魅”般的传单和流言。
虽然军官严令收缴和禁止传播,但“八路军专打第六师团报仇”、“金陵的冤魂索命”之类的恐怖话语,还是像瘟疫一样在营地蔓延。
加上补给开始出现困难,伤员得不到及时救治,一种悲观和恐惧的情绪,在第六师团内部悄悄滋生。
六月十七日,凌晨。第六师团指挥部。
谷寿夫的眼圈深陷,布满血丝。
过去两天,他几乎没合眼。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夜袭小队损失殆尽,侦察兵有去无回,士兵士气低落,各种谣言四起,而八路军的主力依然如同隐藏在浓雾后的巨兽,踪影全无。
“师团长,这是刚整理出来的审讯记录。”参谋长将几页纸放在谷寿夫面前,脸色同样难看,“从抓到的零星百姓和……我们失踪又逃回的士兵片段描述中,综合情报部门的消息,可以初步判断……”
他顿了顿,艰难道:“我们当面之敌,番号确为八路军386旅,该旅是八路军此次华北攻势的中央突击集团,装备极为精良,拥有至少一个营的苏制T-34中型战车,以及数量不详的轻型战车、装甲车、重炮。其步兵普遍装备半自动步枪和冲锋枪,火力远超我军。”
“而且,”参谋长声音发干,“有迹象表明,在更北面的区域,可能还有其他八路军主力部队在活动。我们……我们很可能不是面对李云龙一个旅,而是至少两到三个八路军主力师的联合布防。”
谷寿夫看着那些语焉不详却触目惊心的记录,太阳穴突突直跳。两到三个师?如果真是这样,对方的总兵力可能超过五万,而且装备水平……
“航空侦察呢?还是没有消息?”他嘶声问。
“方面军回复,天津机场再遭空袭,短时间内无法提供有效空中侦察。他们……他们建议我们,暂缓前进,固守待援,或者……考虑向天津方向靠拢,与方面军主力汇合。”
“固守待援?向天津靠拢?”谷寿夫猛地抬头,眼中凶光暴涨,“这是让我不战而逃?让第六师团背负临阵怯战的耻辱?”
“师团长阁下,眼下形势不明,敌情叵测,硬拼恐非上策啊!”参谋长苦劝,“李云龙狡诈,以逸待劳。我们孤军深入,补给不畅,士气受损。不如暂退一步,与方面军主力汇合,重整旗鼓……”
“八嘎!”谷寿夫粗暴地打断他,脸上肌肉扭曲,“我第六师团自组建以来,从未在敌人面前后退过!
金陵三十万支那人没能让我们后退,山西的黄土、华东的水网也没能让我们后退!现在,面对一群拿着外国武器的泥腿子,你让我后退?”
他走到窗前,望着外面黑暗中隐约的营地篝火,仿佛能听到士兵们压抑的恐惧和低语。
后退?见到冈村宁次和那些华北的懦夫,接受他们或明或暗的嘲讽?然后呢?大本营会怎么看他?国内民众会怎么看他?他谷寿夫,第六师团,将成为整个帝国的笑柄!
不!绝不可以!
一股邪火混合着赌徒般的疯狂,冲上了他的头顶。他猛地转身,眼中只剩下孤注一掷的狰狞:
“传令!各联队,做好战斗准备!明日拂晓,全师团集中所有兵力火力,向北攻击前进!”
“师团长!三思啊!”参谋长和几个联队长大惊失色。
“我意已决!”谷寿夫咆哮道,“李云龙不是想躲吗?不是想用这些小把戏消耗我们、吓唬我们吗?我偏不上当!我就是要用第六师团的钢铁洪流,碾碎他的一切阴谋诡计!”
他指着地图:“集中所有火炮,黎明时分,对预计的八路军防线进行覆盖轰击!步兵全线压上,不留预备队!
骑兵两翼包抄!战车部队(第六师团有一个战车中队,装备九七式中型坦克和九五式轻型坦克)作为突击矛头!我不要什么战术,不要什么花招,我只要一波!用绝对的力量,碾过去!”
“要么,击溃八路军,打通道路,兵临北平城下,用李云龙的人头洗刷耻辱!要么,”他眼中闪过疯狂的红光,“就让第六师团的军旗,和帝国军人的荣耀,一起玉碎在这河北平原上!没有第三条路!”
指挥部里一片死寂。军官们被师团长这疯狂的、自杀式的决断惊呆了。但长期的积威和军国主义的愚忠,让他们最终低下了头。
“嗨依……”参谋长艰难地吐出这个词。
“去准备吧。”谷寿夫挥挥手,仿佛用尽了力气,重新坐回椅子,闭上了眼睛,“明天,一切……都将了结。”
然而,他永远不会知道,就在他做出这个疯狂决定的同时,在北方二十里外那片寂静的杨树林里,李云龙刚刚接到了来自前指和旅部的绝密联合命令,以及……一份特殊的礼物。
旅部通讯员带来的命令很简短,却重若千钧:
“前指通报,日军第六师团似有异动,可能狗急跳墙,发动孤注一掷之强攻。
总部决心,趁此良机,一举围歼该敌!现命令你部,坚决扼守现有防线,务必顶住敌首轮猛攻,大量杀伤其有生力量,挫其锐气。
待敌攻势衰竭,我预设之两翼突击集群(老徐部、老罗部加强部队)将同时出击,断敌退路,完成合围!
此战,务求全歼,勿使一人漏网!空军及远程炮兵将予你部全力支援。”
而那份礼物,则是一个沉甸甸的铁皮箱。
打开后,里面是十部崭新的、带着幽绿色荧光的单筒望远镜似的东西,以及配套的电池和说明书。
“这是……”李云龙拿起一个,入手微沉,造型古怪。
“沈先生紧急送来的,叫红外夜视仪。”通讯员低声道,眼里带着不可思议的光芒,“说是能在完全无光的情况下,看到一二百米外的人的热量影像!专门对付鬼子夜战和拂晓突击的!总部特批,优先配给你们突击支队!”
李云龙摆弄着这个新奇玩意儿,按照简易说明将其凑到眼前,对准树林外漆黑的夜空。
下一刻,他猛地吸了口气!
透过目镜,原本漆黑一片的树林边缘,赫然出现了几个模糊的、散发着橙红色光影的人形轮廓——那是他布置的暗哨!虽然影像粗糙,但的的确确能看见!
“好东西……真是好东西……”李云龙放下夜视仪,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嘴角那丝狞笑,在昏暗的马灯光下,显得格外森然。
“谷寿夫……想拼死一搏?老子等你很久了。”
他转身,对着等待命令的营连长们,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刃,斩钉截铁:
“传令下去:全支队,按最终防御方案,进入阵地!把所有家底都亮出来!坦克前出,隐蔽在反坦克壕后,炮口对准鬼子可能的主攻方向!
炮兵,标定所有预设炮击区域!步兵,检查每一颗子弹,每一枚手榴弹!”
“告诉每一个战士,”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坚毅的脸,“明天,咱们不再藏着掖着,要跟第六师团,明刀明枪地干一场!不是为了守住阵地,是为了把他们都留下!为了金陵,为了所有死难的同胞!”
“这一仗,没有退路,只有死战!直到把第六师团的番号,从鬼子的序列里,彻底抹掉!”
“是!!!”
低沉的怒吼在林中回荡,惊起夜宿的飞鸟。钢铁的獠牙,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缓缓亮出。
六月十八日,凌晨四点。东方天际,还是一片沉沉的墨蓝。
子牙河北岸,八路军386旅的防御阵地,死一般寂静。但这种寂静,是暴风雨来临前,令人窒息的死寂。
战壕里,战士们紧握着钢枪,身体微微前倾,像蓄势待发的猎豹。他们中很多人装备了刚刚下发、还带着油封味的红外夜视仪,正努力适应着眼前那片诡异的、由明暗不同的橙红色块组成的世界。
坦克藏在精心伪过的掩体里,炮塔指向南方,车长和炮手通过夜视仪,警惕地观察着前方开阔地。
炮兵阵地上,炮手们守在炮位旁,手放在拉火绳上,等待着观测员传来的坐标。
李云龙趴在前沿指挥所的观察口,他自己也戴着一部夜视仪。
绿色的视野中,前方那片白天看似平坦的旷野,此刻布满了己方预设的铁丝网、拒马、雷区标识,以及更远处,那片属于死亡的黑暗。
时间,一分一秒地爬向五点。
突然,夜视仪的视野边缘,出现了变化!
在南面大约两千米的地平线上,开始出现大量移动的、密集的橙红色光点!如同夏夜躁动的萤火虫群,但更加密集,更加有序,正缓缓向己方阵地压来!
光点的前锋,是一些体型较大、热量信号更强的块状物——是日军的坦克和装甲车!后面,是潮水般的步兵光点!
“来了!”李云龙低声对步话机说道,声音平静得可怕,“各部队注意,鬼子主力,正面向我压来。规模极大,预计为第六师团全部兵力。按预定计划,放近到一千米。”
命令通过有线电话和通讯兵,悄无声息地传递到每一处阵地。没有人慌乱,只有一种冰冷的、压抑到极致的兴奋在蔓延。
日军阵中,谷寿夫同样在看着前方。但他用的是普通的望远镜,视野里只有一片深不可测的黑暗。他心中莫名有些不安,八路军太安静了,安静得不正常。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炮兵,准备!”他嘶声下令。
“嗵!嗵!嗵!……”
第六师团集中起来的近百门各型火炮,在凌晨五点整,同时发出了震天动地的怒吼!炮弹拖着橘红色的尾迹,如同地狱之火,划破黎明前的黑暗,砸向八路军阵地!
“轰!轰!轰隆——!!!”
地动山摇!八路军阵地的前沿,瞬间被爆炸的火光和浓烟笼罩!泥土、碎石、断裂的木桩被抛上天空。
炮击持续了整整二十分钟,几乎将八路军前沿阵地犁了一遍。谷寿夫通过望远镜,看到八路军的阵地一片沉寂,似乎真的被猛烈的炮火压制甚至摧毁了。
“板载——!!!冲锋!!!”
随着凄厉的冲锋号,日军阵地上爆发出海啸般的嚎叫!土黄色的潮水,漫过刚刚被炮火耕耘过的土地,向着八路军阵地涌来!
打头的是二十多辆日军战车——九七式中型和九五式轻型坦克,引擎咆哮着,引导着潮水般的步兵。日军的重机枪在后方阵地响起,子弹如同泼水般泼向八路军阵地,进行火力掩护。
一千米,八百米,六百米……
日军前锋已经能隐约看到八路军阵地上被炸塌的工事和断裂的铁丝网,却没有遭到预想中的猛烈还击。许多日军士兵脸上露出狂喜,以为八路军真的在炮击中崩溃了。
四百米!
冲在最前面的日军坦克,已经碾压上了八路军布置的雷区外围。
就在此时——
“打!!!”
李云龙一声暴喝,如同惊雷,在八路军阵地上空炸响!
“嗵嗵嗵嗵——!!!”
首先进攻的,是八路军隐藏已久的炮兵!超过五十门各型火炮,包括宝贵的苏制M-30式122毫米榴弹炮(部分通过空运和毛熊援助获得),以及大量的迫击炮,同时发出了怒吼!
炮弹如同冰雹般砸入日军的冲锋队形!与日军刚才的炮击不同,八路军的炮火更加精准,集中覆盖日军步兵最密集的区域和坦克集群!
“轰!”一辆九五式轻型坦克被122毫米榴弹直接命中,薄弱的装甲如同纸糊,炮塔被整个掀飞!
“轰!轰!”更多炮弹在日军步兵人群中爆炸,残肢断臂混合着泥土冲天而起!
“战防炮!瞄准鬼子坦克,穿甲弹!”八路军的战防炮阵地也开火了。
37毫米、45毫米穿甲弹呼啸而出,打在日军坦克的正面装甲上,虽然难以瞬间击穿九七式中型坦克,但足以让其停滞、惊慌,并为后续火力创造机会。
“火箭筒!上!”埋伏在侧翼反坦克壕里的八路军火箭筒小组,在日军坦克靠近到百米左右时,突然开火!
“嗤——轰!”
“嗤——轰!”
“巴祖卡”火箭弹拖着死亡的白烟,在如此近的距离上,日军坦克的侧面和履带成了最好的靶子。
一辆九七式中型坦克的侧面被击中,装甲被撕开,车内弹药被引爆,化作一团燃烧的铁棺材。
“机枪!全体开火!”
刹那间,八路军阵地复活了!无数条火舌从看似被摧毁的工事、残存的断墙、甚至伪装的土堆后喷吐而出!
重机枪、轻机枪、冲锋枪、半自动步枪……密集的弹雨形成了数道不可逾越的死亡之墙,将日军的冲锋浪潮狠狠拍碎在阵地前!
日军完全被打懵了。他们本以为会遭遇一场击溃残敌的战斗,没想到撞上了一面钢铁浇铸的死亡之墙!
“八嘎!隐蔽!找掩体!”
“机枪!压制八路军火力!”
日军军官嘶吼着,但他们的声音在震耳欲聋的枪炮声中微不可闻。士兵们成片倒下,鲜血瞬间染红了焦黑的土地。
谷寿夫在后方指挥所,通过望远镜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
他终于明白了,八路军之前的沉寂,不是崩溃,是陷阱!是故意引诱他进入最佳射程的死亡陷阱!
“炮兵!压制!给我压制八路军的炮兵和机枪!”他声嘶力竭地吼道。
日军的炮兵慌忙调整射向,试图压制八路军的火力点。但八路军的炮兵阵地经过精心伪装和工事加固,而且采取了打了就转移的战术,日军的炮击效果有限。
而八路军的坦克,此时终于露出了獠牙。
“坦克连,出击!从两侧,撕开鬼子队形!”李云龙下令。
隐蔽在反斜面的T-34和T-26坦克轰鸣着冲出掩体,从阵地两翼如同铁拳般砸出!
它们根本不管那些零星的日军反坦克火力,径直冲向日军已经混乱的冲锋队形,用坦克炮和机枪,在日军人群中犁出一道道血胡同。
一辆T-34的76毫米炮连续开火,将日军一个重机枪阵地连同后面的步兵炮一起送上了天。另一辆T-26灵巧地绕到日军侧翼,用45毫米炮逐个点名清除日军的军官和掷弹筒小组。
日军的攻势,在八路军立体、炽烈、精准的火力打击下,彻底停滞了。冲锋变成了屠杀,进攻变成了送死。
“师团长!攻击受挫!部队伤亡惨重!八路军火力太猛了!请求转进!”参谋长满脸硝烟,连滚爬爬地冲进指挥所。
“八嘎呀路!”谷寿夫一把揪住参谋长的衣领,眼球充血,如同濒死的野兽,“不准退!谁敢退,我枪毙谁!命令部队,不惜一切代价,继续进攻!炮兵,全部炮弹,给我轰!轰平八路军的阵地!”
他已经彻底疯狂了,将最后的理智和士兵的性命,都押在了这绝望的赌注上。
然而,就在日军勉强组织起第二轮散乱的冲锋时,更大的灾难降临了。
天空中,传来了不同于炮弹呼啸的、沉闷而持续的轰鸣声。
谷寿夫和指挥部里的人下意识抬头,只见东方的天际,刚刚泛起的鱼肚白背景下,出现了数十个黑点,正快速接近!
是飞机!但不是日军的飞机!机翼下,涂着醒目的红色五星和“八一”标志!
“八路军……空军!”有人绝望地嘶喊。
二十四架P-51“野马”战斗机飞临战场上空!
“俯冲!攻击!”大队长吕黎平冷静下令。
“野马”战斗机率先俯冲,机翼下的火箭弹巢喷吐出死亡的火舌,航空火箭弹尖啸着扑向日军的炮兵阵地、指挥所、以及后方集结的预备队!
“轰轰轰——!”
而后拉伸投放炸弹。
巨大的爆炸在日军纵深响起。
成串的航空炸弹如同下饺子般落下,在日军密集区域炸起连绵的火海。
空中的打击,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日军的炮兵阵地遭到毁灭性打击,指挥系统陷入更大的混乱,后方的预备队和辎重被炸得人仰马翻。前线日军的士气,彻底崩溃了。
“撤退!快撤退!”
“八路军有天兵天将!”
溃逃开始了。日军士兵扔下武器,转身就跑,军官的呵斥和枪声再也无法阻止。整个进攻场面,变成了一场大溃败。
“命令部队,全线反击!坦克引导,步兵冲锋!咬住鬼子,别让他们跑了!”李云龙抓住战机,下达了反击命令。
八路军的阵地上,响起了震天的冲锋号!
“滴滴答——滴滴答——滴滴滴——!”
“同志们!冲啊!为死难的乡亲报仇!”
“杀——!!!”
八路军战士如同决堤的洪水,跃出战壕,在坦克的引导下,向溃逃的日军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反冲锋!
坦克在前面碾压,步兵在后面收割。日军兵败如山倒,自相践踏,死伤无数。
谷寿夫在卫兵拼死保护下,跳上一辆装甲车,企图向南逃窜。但一发不知从何处飞来的迫击炮弹,在装甲车附近爆炸,猛烈的气浪将车辆掀翻。
谷寿夫满头是血地从侧翻的车里爬出来,耳朵嗡嗡作响,视线模糊。他看到,八路军的坦克已经越来越近,那面红色的旗帜,在晨光中格外刺眼。
“师团长!快走!”卫兵拖着他,试图向更南面逃。
但四面八方都是枪声、喊杀声,以及越来越近的坦克轰鸣。
突然,前方的一片小树林边缘,转出了两辆T-34坦克,黑洞洞的炮口,正好对准了他们这个小小的溃逃团体。
坦克停下,舱盖打开,一个八路军军官探出半个身子,手里举着铁皮喇叭,用生硬但清晰的日语喊道:
“谷寿夫!投降吧!你们被包围了!八路军优待俘虏!”
谷寿夫呆呆地看着那两辆钢铁巨兽,又看了看身边寥寥几个惊慌失措的卫兵,再望向南方——那里,原本应该是他退路的方向,此刻也升起了烟尘,隐约传来了枪炮声。
那是八路军预先部署的、负责截断退路的部队,老徐和老罗的加强集群,准时出场了。
第六师团,陷入了真正的、四面楚歌的绝境。
谷寿夫惨笑一声,缓缓拔出了自己的将官刀。卫兵们想阻止,却被他用眼神制止了。
他面向东方,跪下,将刀尖对准了自己的腹部。
“天皇陛下……臣……无能……有负圣恩……”
他闭上眼,用尽最后力气,将军刀刺向自己的腹部。
然而,预期的剧痛没有到来。
“砰!”一声枪响,谷寿夫握刀的手腕猛地一麻,军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愕然睁眼,只见手腕上一个血洞,正汩汩冒血。
开枪的是那辆T-34上的八路军军官,他手里的驳壳枪枪口,还冒着青烟。
“想切腹?没那么便宜你。”军官用日语冷冷地说道,跳下坦克,走了过来。周围的八路军战士也围了上来,枪口对准了谷寿夫和他最后的卫兵。
“抓起来。尤其是这个老鬼子,要活的。”军官对战士们下令,然后走到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的谷寿夫面前,蹲下,看着他绝望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谷寿夫,金陵三十万亡魂,等着审判你呢。你的命,现在不属于你自己,也不属于你们的天皇。它属于历史和正义。”
谷寿夫浑身一颤,眼中最后一点凶光也熄灭了,只剩下无边的死灰和恐惧。
上午九时,枪声渐渐平息。
历时五个小时的惨烈攻防与反击战,以八路军386旅在前指统一指挥下,联合兄弟部队,全歼日军第六师团主力而告终。
是役,毙伤日军第六师团一万八千余人,俘虏五千余人,其中包括师团长谷寿夫中将、参谋长等多名将佐军官。
第六师团军旗被缴获,这个在金陵犯下滔天罪行的番号,在河北平原上,被八路军用钢铁和怒火,彻底抹去。
消息传出,举世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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